她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努力地奔跑着,躲避着什么人,黑暗的林翳一层一层向她压下来,像是蛛网捕获无助的小虫,她喘息着,肺部火辣辣的抽痛,赤裸的脚掌带起湿润的泥土。
前方的路好像毫无尽头,而身体的疲惫抽痛已经难以承受,她脚下一崴,跌倒在一截干枯的树枝旁。
快跑,快跑……不然就要……
她惊恐地撑起身体,身后传来了深重巨大的喘息声,热热的鼻息吹起了她的头发。
有什么巨大的野兽靠近了她,她尖叫着,不敢回头,跌跌撞撞站起身来继续向前奔逃。
可是有什么坚硬细长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腕,她又一次跌倒了,而这次她恐惧的双眼真真切切看到了身后的那个东西。
……
躺在床上的阿萝迷茫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想得太用力反而让额角有些刺痛。
“怎么了,做了什么梦吗?”吃早餐的时候阿尔芒关切地问她,温蓝的眼眸中写满担忧。
阿萝有些羞赧,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下意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梦中那只巨兽,于是搪塞了两句就匆匆跑出门去。
阿尔芒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像是冰湖冻结,那些暖春三月的和煦温度一点点地消失了。
“盯好她,如果那个半魔再出现,直接杀掉。”他放下刀叉,姿态优雅地用餐布擦了擦嘴角,轻声吩咐。
他的战争即将要打响了,不能再让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到这件事。
魔法学院的课程有点难度,但让阿萝惊喜的是她好像真的很有天赋,完全没有跟不上进度,不管是描绘法阵还是背诵咒语,她都很擅长。
“主角光环”,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这个词,依然看不懂,但是她莫名地理解了一点点意思。
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阿萝陷入沉思。
今天还要上实战课,她乖乖巧巧地跟露西安和诺南一起走到了训练场。这门课的老师就是让她觉得很眼熟的梅拉妮·海因茨,她正背着手站在场地边上等待,轮廓深刻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冷硬。
她也看到了阿萝,两人短暂的对视一眼,又都若无其事地扭开了头。
那种熟悉感……又来了,阿萝咬着唇,看着女老师高挑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像是水潭里冒出了一串泡泡,寂静地浮上水面。
梅拉妮则走到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阿萝在这门课上表现得也很优秀,她的身体灵活又轻快,魔力储备也很优秀,在用魔法木偶做目标时,几乎是毫不停顿地流畅使用着咒语。
“哇。”诺南羡慕地看着她的目标木偶被一个火球击中胸口倒下,擦着汗絮絮叨叨:“你以前肯定学过的,不然怎么什么都会啊?还是说你就是那种天才?”
“……”阿萝不确定地想了想:“应该是后者吧?”
露西安和诺南一起扭过头来看她:“……”
总之,在学习魔法这件事上,她简直如鱼得水地汲取着身边的一切知识,不管是魔药学还是魔法史课,她都像狂热的海绵一样密密麻麻地吞下听到的那些东西。
整堂课唯一让阿萝感到小紧张的地方,是第一节实战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海因茨老师组织的两两对战,算是班上同学之间的友谊赛。
她的对手,是一个满脸清贵的小少爷。
对方满头金发梳得服服帖帖,身姿修长挺拔,下巴抬得高高的,五官清俊冷漠,睫毛和眉毛都是浅淡的白金色,浑身都透着贵族特有的气势,他捧着一本精美的黑色羊皮法术书,向她点了点头致意。
阿萝有点小小的局促,因为她记得这个少年,在昨天的新生会议上就坐在前三排里,当时他那头闪亮亮的白金色卷发反射着礼堂里的烛火,耀眼无比。
简直脸上就写着大贵族……
虽然顶着“席温”的姓氏,但壳子里只是个边缘破落小贵族的阿萝有些紧张,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法术书,这是阿尔芒给她准备的,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是泛着黄的米白色,但是内里的咒语精确无比,每一个咒纹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位小少爷矜持地扬着下巴,报上自己的名号:“在下奥多克·利马。”
不是很了解利马家族是什么水平,但是看到他那边半场的观众们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阿萝机智地也摆出一副惊讶恭敬的表情,果然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意。
她也轻声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阿萝。”
没说姓氏,因为阿尔芒告诉过她,她的独特存在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会损害到教廷或者法师群体对能力的掌控,所以让她低调一点行事。
没人会在意一个富商家庭的平民女孩,但他们会对一个忽然冒出的顶着席温姓氏的法师追根究底。
果然利马家的小少爷也没在意她的身份,他只是傲慢地单手托举着没翻开的法术书,向她远远喊话:“你是女人,你先动手吧。”
他瞧不起她也是正常的,这些大贵族们都是坚持学习过很久法术的,而平民在踏入学校之前甚至都没什么人摸过法术道具。
阿萝有些紧张,虽然不敢得罪他们,但是被太狼狈地打败也过于丢脸,她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坚持一下,能打成平手最好……
她深呼一口气,摆出一个方便移动的姿势,吟诵了泥沼术,整个赛场里的泥土开始松软下陷,逐渐覆盖了住利马少爷的双脚。
她的出手和之前一些战斗都不太相同,之前的几组对战大多都是以攻击力强的火焰飞弹开始,而不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把戏。那位小少爷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有些嫌恶地看着自己精致的靴子上裹上来的泥土,嘴里念诵着轻身咒,让自己从沼泽中脱身出来。
接着他抬头,想要痛斥这位平民女同学,让她尽快完成战斗,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伎俩……
一抬头就看到了飞身靠近的阿萝,她正因为运动起来而脸颊泛红,双眼迎着背后的夕阳一片晶亮,长长的黑发飞扬在身后。
她动作很快,趁他低头看脚的那一个瞬间,就已经跑到了很近的地方。
然后——
在周遭同学的惊叫里,她抡起有些沉重的法术书,哐地敲在迷茫的利马家小少爷头上。
训练场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金发的少年茫然地看着面前身材娇小的黑发女孩,双眼一番倒了下去。
“奥克多殿下——!”
“啊啊快把利马少爷拉出来!”
……
在一片躁乱的场地外,梅拉妮·海因茨淡淡地看了看那个手足无措的黑发少女一眼,唇边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她咳了一声压住表情,让跟在她旁边的几个协管老师进去处理一下事态,对战中有一方受伤甚至晕倒都是很常见的,老师们也没有太过惊慌,最多是因为受伤者的身份有点紧张。
不过他们看看梅拉妮的神色, 就知道她不准备将这件事情弄太大,也就心里有数了。
处理完事情,高挑冷峻的女人转身回到了自己就在训练场外的法师塔,圆墩墩的塔身爬满茂盛的爬山虎,绿茸茸的可爱极了。
屋内像每个独居的法师一样,立了好多排木质陈列架,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文献和魔法道具,还有一些书本和羊皮卷随意堆叠在地上墙边,一大盒笔就放在正当中的桌子上,旁边是一盘饼干,喝到一半的茶放在一边的炉子上,因为保温魔法而汩汩冒出热气。
柔软温暖的垫子铺得到处都是,她随手拨开几个垫子,清理出一条可以正常行走的道路。
走到壁炉前,她轻声地念了一句什么,空气中隐隐出现了波动,像是敲碎一片玻璃、擦去镜子上的水汽,壁炉上纹路浮动,出现了一扇门。
门上镌刻的黄金小蛇嘶嘶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她,缓慢地移动着打开了门环,黑铁制成的大门吱呀摇晃着洞开,露出一条两侧点着壁灯的走廊。
梅拉妮走了进去,嫌弃地看了看走廊地毯上滴落的几滴血迹。
“这也太难洗了。”她嘀咕着,走到了走廊尽头。
那是一个不大的小房间,没有窗户,只有穹顶镂空了几个透光的小孔,房间里也没有点灯,现在天色昏暗,靠小孔里照进来的光线根本不足以看清房间。
不过里面的住客好像不在乎这些,一只黑暗中荧荧反光的绿眼看了过来,伴随着翻身的被褥摩擦声。
梅拉妮手心点亮光球,照亮了小房间。
这里有一张简陋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不,只能说是略有人形的生物,他的半边身体包括脸颊都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爆炸冲击到了,毁去了大半血肉。
他的一边脸颊也受损严重,眼睛受了伤,正被雪白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身上的绷带纱布都被扒掉了,露出下面缓慢自我修复的血肉伤口,正在一丝一丝地渗出血液。
“你再扒掉包扎,就等着变成残废吧。”梅拉妮皱着眉,毫不留情地打量他虚软无力的一边手臂和断腿。
这家伙恢复能力倒是继承了父亲那一方的血统,她救下他的时候半边的腿和胳膊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都已经长出来了大半,过不了一周他估计都长好了。
当然,前提是他乖乖躺着养伤。
“老子闻到阿萝的味道了。”躺在床上的人不高兴地眨眼睛,因为喉咙受伤而吐字不清。
“她现在又不认识你,”梅拉妮冷哼一声:“倒是一身跟你学来的打架野路子。她现在身边跟着三个以上的教廷护卫,你不想再被那个席温公爵暗算一次就老老实实地养伤,你妈妈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他那天过来都没发现老子,废物一个。”床上的人阴沉地笑了笑,血肉模糊中露出一线森白的尖牙,如果他的脸还正常,可能会像个真正的反派一样邪魅,可他现在五官都看不清了,只让梅拉妮觉得他可怜巴巴。
她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我和你母亲的关系,就没想到我会去找你再救你,只是过来威胁我不要告诉阿萝她之前的事情。”
床上的人不高兴地呲牙:“伪君子。”
他不耐烦地动了动胳膊,感受到生长的抽痛,心里明白梅拉妮说的没错,自己得躺着好好养伤。
可……那个女孩的气息就在不远处飘来飘去,他忍不住地想靠近她,想看一看她。
他有点委屈地想着,她还不知道自己给他买的裙子呢,可惜没送出去就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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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已经掌握了利维老师的流氓打法,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