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生活每日都没有什么区别,事事按部就班,除却战时,平日的一天都是从起床的吹号开始,操课,整理内务,进餐,训练,进餐,学习,就寝,训练的强度是三日一操,余时就在田地里耕作。
此时并不能做到如同现代的每日出操,做到两日,三日一操的就已经能够称作精兵,不同于驻防,出操出战,以及额外的重体力劳作将会提高每人每日的口粮补给,如果每日出操,这对会对后勤的粮草储存形成巨大的压力。
为了准备对李傕郭汜二人的攻势,关西诸将都在积极准备战备,厉兵秣马,调动军队,屯储粮草,秋冬作战需要提前准备的被服,他们在各自控制的兵工作坊里加紧制造弓箭,刀剑,盾牌,枪槊,以及各种军需。这场战争势必要延续到来年的春天,充足的粮草和御寒的衣物是保持战斗力,军心士气的关键。
战事一起,将会从官仓里拨付已算好需要的粮草,若战事迁延,还得源源不断补充,这其中还包括运送粮草辎重的扈从民夫和畜力所需要的口粮。扈从民夫的数量大概是士兵人数的十倍左右,按照路程远近和艰险程度,沿途将会损耗上百倍的物资。从仓库出发的十余钟粮食,到达前线就只能剩下一石了,接近两百倍的损耗。
汉朝如此富庶,在与四方戎狄蛮夷作战,以致天下民生凋敝,田园荒芜无人耕作,骚乱动荡不安,民间户口减半。
因此,打仗不只是两军对阵,而更是一场经济战。
此次关西诸将各自出兵人数不一,由朝廷派来的裴俨领衔,领兵数百,负责调理各部协同作战,爵位最高的李敏出兵最多,派出精兵三千,赵嘉,郑姜各出千余,其余则不一,对付困守孤城的李傕郭汜已经足够了。
关西联军号为数万人,虚张声势,是这个时代惯用的作法,这已经是很谦虚保守的说法了,董卓进京时,为了抓住时机,先带着少量轻骑先锋先至,后军未到,心虚,为了威慑城中贵胄,让士兵围城转圈,带起巨大烟尘,号称十万,造成大军已到的假象,从而骗得进城。
李冲经过数次磨练,现在也可独自领兵一部。
今天也如往日一般,当王瑗轮值,带着星汉等人挂着刀在亲兵营中巡视,只见营房壁角阴凉处有一瘦瘦高高的少年,赤着上身,纤腰束素,围着布裳,弯腰低头,手中握着一根木杵,向身前的石臼用力砸去,她再走近,原来是在舂米。
此时天已大热,少年全身也都流下涔涔汗水。
“你不去睡觉,为何一人独自在此舂米?”
那少年陡然听到王瑗声音,惊慌转身跪下:“小人在给火伴舂米。”
现在,麦粟是通行的军粮,除却官仓馈粮,还需要自己准备干粮已备不时之需。作战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吃得上热饭的。追击敌人时不可能停下造饭,被敌军围困,断了粮道,粮草无法供给,长期作战时,粮草消耗过快,粮草供应不足,以及雨雪天气无法生火,有时秘密潜入,做饭的炊烟往往会暴露己方位置和虚实,有时又要减少增加锅灶的数量用来迷惑敌人。
王瑗让他起来:“他们自己不做,为何叫你一人做?”
少年犹豫道:“我不敢。”
王瑗细看,才看见他身上,肩膀,手臂,都有淡淡青紫的伤痕,像是不久前的新伤。
“谁打的?”
王瑗见他不敢回答,怒道:“将他火伴都从营房里提出来。”
片刻之后,和他一块吃饭作息的同伍士兵皆到,看见王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中不免有了惧色。
星汉上前去盘问,而他们却支支吾吾,不说实话。
王瑗见此,也不多言,唤人:“传杖!”
“我看你们还是不服,莫要坏了我宽和的名声。”
他们还是不言不语,王瑗负手喝道:“不说,可以,但军法才不管你说不说,来人,杖!”
见她竟然来真的,几个士兵才断断续续说出他们平日的确欺凌少年的事。
“什么缘故?”王瑗问道。
“就看他人长得瘦弱……”
“瘦弱?能选进亲卫之中,哪有瘦弱之理,还不说实话吗?”
见王瑗左右都来拉扯他们,将要把他们摁在地上打,心中不免慌了几分,忙道:“是他人好说话,我们便使唤他,后来使唤不动,就……”
忍下淡淡嫌恶,她欲要行杖,却因动静惊动了李冲和梁柔前来,那几个士兵又忙向他们求饶,救命。
梁柔道:“他们犯了什么事,王队如此动怒。”
王瑗将本末道明,道:“梁队不会觉得我大题小作吧?”
李冲在一旁道:“只是有些不妥……”
王瑗挑眉:“怎么,恃强凌弱,他们,难道打不得吗?”
李冲上前把住她手,平静道:“你没做错,何苦自己动手。”
于是梁柔又对少年道:“杖子给你,自己去打。”
看着他们同类相残,王瑗则在一旁衔着淡淡快意冷笑旁观。
少年拿着杖子,有些怯懦,在太阳底下,面对火伴们的求情,不为所动,他慢慢走了上去,将木杖高高举起。
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