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岛长崎过后,苏联随即向日本宣战,苏军坦克碾压过境,军医院和大部队一起转移,藤原桥所在的连队被敌人打散,和总部失联。黝森的地洞内伤员成片,三船忙完擦手上的汗,走到了藤原桥所躺的地方蹲下:“还好吗?”
藤原桥头部缠着厚厚的纱布,刚止住血,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让三船扶着自己起来。
“别逞强了!好好休息吧。”三船凶他。
“联系上了吗?”他自己撑着两手从担架起身。
三船只好扶他一把:“还没,再等等吧。”
为了呼吸通畅,三船叫人解开了藤原桥的外套,烟盒不见了,藤原桥掏出打火机:“有烟吗?”
三船从自己皱巴巴的外套摸来掸了灰递给他,揩把额头的汗:“只能抽一根。”
似曾相识的话让藤原桥点火的手顿住,他习惯性摸向胸口,才想起自己亲手把那些照片销毁了。
才要记起她的模样,太阳穴又开始晕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三船扶他躺下,让他养神。
讨来的烟被扔在旁边……藤原桥无奈闭起眼缓冲:“我刚才看见她了。”
“什么?”声音微弱,三船没听清他这被风吹走的呢喃。像是给旁人听,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送我出门,站在阳光下,大片大片的栀子花……”
三船想了想:“可是刚刚做梦了?”
藤原桥却若无旁人,起皮干裂的唇角依旧慢慢启合:“那一刻,我真的,真得很想抓住她。
”
他还看到夏暑,他怀孕的妻子穿着凉快的旗袍躺在藤椅上摇着蒲苇扇,刮起的风吹起她的碎发,像弄堂里上海女人的样儿。他记得自己路过会抚摸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三船垂下眼眸看他的伤,伸手探他的额头,沉吟:“不好,你发烧了。”连忙离开去拿药,却被突如其来的炮火轰倒。
苏军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碉堡再次震动,昏暗的视线中传递死亡与紧张。炮火的震慑中,高烧的藤原桥意志昏沉,唯有从远至近的软音在他耳边呢喃:“……我爱你,我希望你活着。”
他的眼角涩痛,划过一道泪。
与此同时。
东京的首相官邸内,藤原教野在决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宅邸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家里的老佣人接的,他说:“帮我准备一壶酒。”
明天就要播放圣音,他是要剖腹自尽的,可惜没有合适的介错人。若说刀法,桥造诣不错。
桥,他至今未归的儿子。
回到宅邸,供奉桌上依次摆着子女们的遗像,他一一祭过,又吩咐佣人:“去桥的房里找找,有没有他的相片。”
老佣人应着去了,过会儿出来说:“没有找到,小少爷好像不太喜欢拍照。”
来处理藤原大将后事的人到了,两人喝了几杯酒。藤原教野说:“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藤原教野示意那人看向祭祀台:“我的次子桥,如今还在关东军服役,如果他战后没有回来,请你去大本营档案室找到他入职时的照片,送去靖国神社供奉。”见对方有些惊讶他便自嘲着说:“他不爱拍照,家中因此未留有他的相片。”
那人明白这已是他仅剩的后代,便有些哽咽着应下了。
当晚发生事变,有人试图起义抢夺圣上的录音带以求本土决战。但一夜过去,他们依旧宣告无条件投降。
藤原宅邸内聚集着一波军人、庶务官。曾经不可一世的藤原教野安静低调地躺在地上,赤红的血液冷凝在地板,他的身上披着棉被和太阳旗。
正如这场祭奠的落幕一样,日本也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