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师父,何以闷闷不乐?」回程车上除了一些布料,还买了几笼活跳跳的鸡鸭,以及些许杂物,二娘看着他彷佛有心事一般,不免一问。
「抱歉,二娘,让你被误会了。」他小声道,莫不像是个做了坏事心虚的孩子一般。
「误会什麽了?」二娘奇道。
「好些个大娘大叔们似是误会我们是夫妻,我嘴笨口呆的,便要解释起来也得绕一大圈,所以什麽都没说。」景文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文师父莫不是拐弯说我配不上你罢?」二娘笑道。
「小子岂敢,是我配不上你才对,二娘心地善良,八面玲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攻武略无一不精,使唤起人来那是一等一,总之娶得你的人那是三生有幸,九世难求。」景文看她开玩笑的看着自己马上霹雳啪啦的讲了一堆逗得她咯咯笑。
「这麽能说,还贫嘴自己口呆嘴笨,」她娇笑着忽然叹了口气,「就是我有你说得这般好,我那夫君却也无福消受。」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戳你痛处的。」景文忙道。
「文师父,其实,我很感谢你。」二娘看着他,「婆家认定我克夫,只是未有明言。你说我这般好罢,我却只是一个向往婚姻的小娘子罢了,我就想给夫君做饭,给他缝衣做衫,与他一同上镇上采买些物事,简简单单过日子。」
她笑了笑。
「虽然我依然在等,文师父却也替我圆梦不少。」
「二娘,你对我的好,真不知怎生报答才是。」景文低头绞着手指,总觉得这个状况似乎有些暧昧,偷偷一瞥,总觉得似是从未认真的看过二娘一眼,这时却是忽然感到心头一震。
只觉得小娘子风姿绰约,微风轻巧的刮着她鬓旁发丝, 却见二娘缓缓拨弄额前垂下的一缕青丝,往耳後挂去,眼角秋水浮动,光晕乍旋,小小樱唇上闪过一抹虹光,却是映着逐渐西去的夕阳,显得有些清简的脸庞,霎时染上霞红的光晕,她胸前丰满布衣难掩,此刻却又更加凸显出来,腰若灵蛇,翘臀圆浑,一股清香柔柔袭来,景文也难得地痴了些许。
「文师父,文师父?」见他楞着没有言语,二娘不禁有些窘。
「哎是,我是。」他连忙正了正坐姿,这一愣屁股都歪了,差点没跌下车。
「我与你说话呢,发什麽楞呢。」女子嗔道。
「抱歉,二娘,你说什麽我没听清楚。」景文老脸一红,懊恼道,「能否再说一遍?」
「……没听到也好,可不是什麽姑娘家能说上两次的话儿。」二娘娇艳一笑,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如此简约的装扮,一身布衣荆钗却也能有此媚态,却也只有他的妻子能有这般模样,二娘忽然笑容黯淡下来,「文师父,你说我美麽?」
「美,美极。」景文微笑道。
「你这般说好生虚伪,」她又笑了起来,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二娘,我不是会说好听话的人。」景文故作摸着下巴打量她的样子,不料挨了她一小拳。
「你捉弄我啊,哼,当心我不与你饭吃。」她佯怒道。
「哎,那我可不得寻些行脚商蹭些残食了。」他叹了口气,偷瞄了她一眼。
「千万别,脏死了。」想起当初他躲在那个小庙里做的蠢事,不免忍俊不禁,大笑了一阵。
车拉回路口景文家时,景文暂时不便进村,便没有陪着二娘回她家去
「二娘,」景文下车前,忽然停住。
「什麽事?」二娘轻声回道。
「这簪送你。」景文从怀里取出一小帕子包着的物事交到她手上,「布庄大娘偷偷塞给我的。」
「真不会说话,便是骗也得说是你偷买的。」二娘娇笑着,接过他手上的簪,「……我走了,莫要想我。」
景文孤身一人愣愣站在道旁,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她也惊鸿一瞥,蓦然回首,两人的目光在黄昏幽暗的暮色之中交错,二娘微微一点头,算是道了别。
「文哥哥,吃饭了。」怡柔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景文这才回过神来。
「啊,怡柔,没关系,你们先吃罢,不必等我。」景文依然看上去傻傻的,只见他忽然解开上衣,往地上一扔,让怡柔惊呼了一声,那人却是没听到似的,往河边走去,朝着缓缓流淌的河流之中就是一跳。
听到怡柔叫声赶来的许多人,花儿姐、小玉儿,几名毗湿奴战士看到都吓了一大跳,连忙冲到便桥上,时进入秋,天气已经转凉许多,只见那人在河里拼命逆流而泅,不管是谁叫唤都不搭理,他泅水的模样却也没人见过,比猛虎泅水要凶猛许多,上身不断地冲出水面,大鹏展翅般把水往身後拨去,动如脱兔,却目光呆滞。
泅了一阵竟是也逆流泅了数十丈,一上了岸也没搭理谁,往一旁树叶落了个精光的树,拣了个应该堪受得他摧残的枝干一抓,另一手往背後一背,做起单手引体向上。
「文哥哥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怡柔看得一头雾水。
「刚刚发生了什麽麽?」花儿姐看着她。
「也就送了二娘姊姊回家而已,没什麽特别的,就是哥哥愣了许久。」怡柔回想着。
「嗯,中士大人思春了。」小玉儿一如往常的死鱼眼,淡淡道。
「哦,这倒是。怡柔,咱们先走罢,笨蛋是会传染的。」花儿姐牵着她的手领着众人回到後院,独留中士一个人在道旁单手伏地挺身加波比跳,没有战士敢在旁边给他添堵,难保他忽然拖着大家一起,无端被操到吐。
他一个人闹腾了一个时辰,这才走了过来,众人酒足饭饱,围成几个小圈圈休息,倒是怡柔给他留了些许,他囫囵吞枣的吃了,也坐在一角,望着星空发呆。
这个状态一直延续到次日,一早他就在门前双手插地,倒立着瞪着路口,倒也是其心所思路人尽知,只是中士还在与自己过不去罢了,中间王叔等工匠有事相询,他也呈现着一个难以沟通的样子,不是听而未进,就是一开口词不达意,工匠们只好等他两个徒儿来。
好不容易盼来了十一郎和朱四,不只工匠,连花儿姐小玉儿和怡柔都凑过去。
「四郎哥哥,你姐姐呢?」怡柔急切地问道。
「我姐姐?」四郎搔搔头,「不知道,早上便关着门谁也不让进,一早上没见着她了。」
「这样啊。」花儿姐低头沉思。
「这可难办了。」小玉儿摇摇头。
「你们找我姐姐有事?」四郎疑惑道。
「倒不是我们找,你没见到你师父麽?」花儿姐责怪道。
「有啊,师父与我捧啾了,心情好像很好。」四郎灿笑。
「……你不觉得他怪怪的?捧啾到底是啥?」小玉儿一头雾水。
「捧啾就是早安啊?却有什麽稀奇,师父会说至少八种方言的早安吧,很一般啊。」四郎困惑道。
「文哥哥倒立着欸!」连怡柔都忍不住了,指着门外不知倒立多久的那人。
「师父说倒立有助於血液往头部流动,有助於他理清思绪,很一般啊?」四郎看着三人的神情开始有点像是在看笨蛋了。
三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文哥哥昨夜还跳进河里泅水,这个天喔!」怡柔不放弃道。
「这倒是奇了,我可没见过师父泅水。」这下连四郎都困惑了起来。
「打昨天与你姐姐上了隔壁镇回来便这样了。」花儿姐瞪着他,「昨夜你姐姐回家难道没有什麽异状麽?」
「昨夜姐姐回来以後叫我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就抱着布匹回房去了,要说异状却也没有……真要说的话,就是特别高兴的感觉吧,饭都没吃呢。」四郎看了看门外倒立着的师父,又看了看眼前三人,像是忽然懂了什麽似的,小脑袋晃动了起来,「你们是说,师父与姐姐……」
他竖起两根食指,慢慢地贴到一块,满头大汗地看着她们。
三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什麽时候可以抱外甥?」他笨笨的说。
「你未免也想得太早了点罢?看看你师父那样子,这事能不能成还没个定数。」花儿姐笑骂道。
「那可怎生是好啊?」四郎困惑地搓着手,忽然看到门外师父在与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叙话。
「你师父有与你说要你和十一随他回我们寨上吧,」花儿姐说,「你意下如何?」
「这我家里人自然同意,我父亲还说这山大王可难得一见,现下眼前便有一个,哪有不去的理,十一家是佃农,去了便不必再与那抠门地主做事,也是同意了的。」
「可你姐姐说还要等他夫君呀。」怡柔急道。
「放心罢,我娘不可能独留她一人在此,绑也把她绑了去。」
三女皆是一凛,究竟你家人是山匪还是我们是山匪?
忽然,外面传出一阵巨响,似是什麽东西被翻倒打破,四人探出头去,却见景文骑在一大汉身上,抡着拳头便往那人脸上招呼,也没两下那人已经满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