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个命妃，就能把姐姐迷得神魂颠倒了么？”伊风不耐道，他走到伊衡面前，顶着自己姐姐瘆人的目光。
伊衡左手慢慢摩挲着黑色军帽的帽檐，思索着看向易青衫，看着她肩口绽放的血色，只剩下一把刀柄留在外面，目光又多出几分寒意，嘴角却仍然带着笑，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冷峻：“我留着她在身边还有用。何况她还帮我抓出了王克。”
王克就是沈鸿的副官。
“江都域派来的奸细互相攀咬好洗脱一方嫌疑，这种低级的把戏，你干情报那么多年不会还看不清楚么？”伊风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退让一步的意思。
“我说，她对我还有用，我要带她回去，你听懂了吗？”伊衡走到易青衫面前，冷凉的手指按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我不同意。”伊风拒绝道，“除非你有本事带人把她直接从这里劫走。”
这里的守备力量充足，如果伊衡真的发疯将人强行带走，必然会发生不小的冲突，到时候姐弟阋墙的传闻流传到父亲那边去，反而对伊衡更加不利。
伊衡指尖轻轻敲着自己的眉心，似乎在苦恼自己弟弟的不配合，她转过身，询问道：“沈将军现在的景况不是很好，你确定要留在这里跟我纠缠，而不是去看望他一下？”
伊风沉下脸，没有说话。
伊衡恍然大悟地点头，红唇轻扬：“沈将军虽然打了败仗被父亲疏远，但好歹忠心，现在陷入这种事情，不值得你帮他一把吗？”
伊风恼怒地转过身，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条长鞭，递到伊衡手边，沉声道：“这个女人骗了你这么久，你既然是刑讯专家，不如帮我审审问一下她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没说。”
伊衡表情一下变得很玩味，她接过鞭子，掌心轻轻拂过鞭梢，挑了挑眉毛，眼睛余光看见易青衫澄清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那双眼眸过分清澈，乱世的纷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它的主人。
伊衡扯了扯嘴角，慵懒地抻了一下长鞭，不紧不慢地选了两根细长的铁丝一点点缠绕上鞭身。她做完这一切，手腕轻抖，紧接着便是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长鞭疾速地吻上女人的肌肤，撕裂开薄薄的衣物，留下一道从锁骨贯穿到小腹的鞭痕。
鞭子长期在盐水里浸泡过，又被揉进了铁丝，仅仅一下，骇人的血肉都朝外翻开，鲜血涌出，连带胸口的枪伤都被撕开，缠绕着的纱布掉落，安静的囚室只能听见易青衫陡然急促的呼吸声。
伊衡手里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接连几鞭甩出，直到手酸后，才随手将带血的长鞭丢在一边，接过副官递来的白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喘了一口气，走到易青衫面前查看她的伤势，垂首之际，嘴唇不由微张了一下，又迅速将快要脱口的字句咽下。
伊风注视着伊衡的动作，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呢。”
他看向易青衫完全失去血色的脸，神色颇有几分满意：“不错。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不喊不叫，很难得。”
而伊衡距离易青衫近在咫尺，单手钳住易青衫的下巴，看见她并没有因为受不住疼痛咬舌，才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易青衫可以闻到伊衡身上淡淡的冷香，对上伊衡眸子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颔首，露出矜持的笑容，好似不是在受刑，而是在舞会上和舞伴会面。
伊衡略微怔了一下，红唇微颤，手指陷入一片湿滑的血肉之中，黏腻古怪的触感让她的睫毛都猛地抖了好几下。
趁着伊风不注意，她快速张嘴，无声道：
“别怕。”
易青衫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疲惫地点点头。
她的后手果然起了作用。
只要伊衡能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挖出江都域另外一条情报链，那她不仅可以得救，还能帮助伊衡反制伊风。
“姐姐，你的本事就这些么？”伊风阴鸷的目光死死黏着两人，又开口问道，“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水平。”
“这里不是统调处。”伊衡语气冰冷，“你这些玩意我用着不顺手。”
易青衫咬紧着牙关，不想分担太多的精力在说话上，全神贯注地忍受一阵又一阵刺痛。
肩口剧烈的痛楚在刚才的鞭打已经消退，她此刻甚至无暇分神去想更多的事情。如果可以咬牙切齿的话，她现在的表情应该是非常狰狞的。
她还可以做更多。
易青衫混乱中闪过一些念头，浑噩的思绪开始有点清明。
冷汗流到她的眼睛里，让她的眼睛酸疼无比，她模模糊糊感受到肩膀匕首松动着，随后便脱离她的身体，瞬间爆发的疼痛让她差点没失态地喊出声音。
可以忍受……还可以忍受……一切都在承受范围内。
她评估着。
血飚了出来，溅射了伊衡一脸，易青衫浑身剧烈颤抖着，她大口喘息，发丝散乱，黏糊在她脸上，她额头上都是汗水，看上去很痛苦。
“她枪伤还没好。”伊衡突然道，“如果你想她现在就死的话，那就继续。”
伊风踌躇了一会儿，又蓦地绽放出一个笑容，他极为有礼道：“那就先关我这里，等会我们商量完沈将军的事情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她，可以吗，姐姐？”
伊风点头，动手解开易青衫身上的束缚，将她放下刑架，两个警卫走上前来押住她。
“去喊魏医生。”伊风打量了一下，发觉易青衫的枪伤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些，“算了，你们几个盯紧点，直接送她过去看医生吧。”
“动作快点。”伊风直觉易青衫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筹码，又叮嘱了一句，“别让她死了。”
伊衡微叹了一口气，敛去眸中担忧的神色。
她从伊风带走易青衫后立马又检查了易青衫的房间，发现了她留的信息。
只是有一条让她有点奇怪。
“伊处长启：
见字如晤。
若身陷囹圄不得脱，伊君不必留手。待脱身之后，自当主动来寻。
青衫手书。”
……
易青衫躺在床上，右手被拷在床杆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闭着眼睛。
魏医生刚刚为她动了手术处理好伤口，甚至还给她用了麻醉。
两个警卫有点放松地站在外面闲聊。术后的易青衫逃脱的概率几乎为0，光麻药就可以让她陷入了沉睡，更何况他们还给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铐了手铐。
易青衫的动作悄无声息，她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腕，牙齿陷入皮肉之中，几乎果决地撕咬开一块血肉。
她开始用手铐磨蹭自己的伤口，然后一点点切开自己的伤口。
血液疯狂地溅出来，喷得到处都是，她痛得想要尖叫，却又颇有耐心地将手铐割到了自己的骨头。
然后按住一端固定住，她手指分开一片血肉模糊，摸到自己的骨头，接着用金属边缘抵住骨头猛地一拉，金属一下子卡进骨头里，她再一用力，一声低沉的闷响，她生生将自己的手腕骨折断，最后用手铐切开最后一点黏连的皮肉，将自己斩断的手丢在床上，抓起床单擦了擦脸。
手腕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血管里的鲜血流速一下子变得飞快，她可以听见自己心脏超负荷运转的激烈跳动声，震得她耳膜发痛，伤口痒得让人忍不住想将开始愈合血肉重新挖开。
但易青衫什么都没有做，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口，看着三楼高的位置，低头看见楼底下徘徊着的几个身影，都穿着统调处的衣服，其中一个女人格外熟悉。
伊衡似有所感，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易青衫推开窗，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