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今日乃杨家独女及笄之日,也是对于玄鄞国而言极重要也极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玄鄞国举国上下对它的重视度仅次于玄州大陆上四国统一的节日“生节”。
此节日乃玄鄞国当年的开国之日, 被称为”国宴“。
都说杨家女福气不错,能生在“国宴”之日,与国同庆,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玄鄞国主张开放,和邻国友好,多年来,每当国宴之日,邻国都会遣权贵之人亦或是储君前来祝贺,聊表心意。
久而久之,在其他国便有这样一种搬不上台面来的话,都说啊,这下一任国主花落谁家,必定是要看他有没有在玄鄞国的国宴之日来访便可,换言之,若下一任君主没到玄鄞国来访,那这国主位置,多半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到杨家,也是玄鄞国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谁能想到如今富甲一方的杨家曾也是年年出状元的书香门第呢?
都说杨家老爷子英明,当初弃文从商之举可让不少人看笑话。可再看看现在,今非昔比,那一个个的都巴结上来,羡煞旁人。
不过正因杨家老爷子当初这惊世骇的行为,又的确波澜壮阔地干出了一番事业,才让后人们争相效仿,论如今玄鄞国这般富裕,少不了杨家老爷子的功劳。
杨家现在虽主从商,可那只是表面,内里对晚辈学业的好坏看得比皇家对待皇子还重。
每天少不了诗词算数,一个成绩不好就罚得杨家小女杨初成连连叫苦,看得周围邻里那叫一个心疼。
好不容易杨初成终于完成了一篇“学术论”,也算是应付了杨家长辈,又恰逢她生辰国宴双喜临门,长辈们这才允许杨初成去京城里看看来访大使。
说起杨家小女,就是杨初成,整个京城里都称呼她为“杨幼幼”。
其实杨幼幼是杨初成的闺名,因为杨初成年龄是杨家最小的,也是杨家唯一的嫡系掌上明珠,故唤为“幼幼”。
当初杨家老爷子对杨初成的大名可谓是重视至极,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抉择出来。
倒是杨初成爹娘,一口一个杨幼幼便喊出去了。
这可气坏了杨家老爷子,但也给他提了个醒,年龄小就是幼,那不如来个“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一锤定音,杨家嫡女的名字也就彻底定下了,不改了,就叫杨初成。
凑巧应了那句“养在深闺人未识”,本该是大名的杨初成除了杨家人、天家和袁家人知道以外,其他人还真不知道。
说说袁家,袁家和杨家乃世交,当初杨家老爷子能闯出来袁家不能说没有贡献。
袁家有嫡长子袁牧绅,比杨家小女年长四岁,如今也快加冠了。
袁牧绅是个人才,年纪轻轻便得当今圣上重用,在朝廷上混得风生水起,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京城里这样评价他----君子翩翩,仿若画中仙。
这般谪仙似的人物,自然成了不少大家闺秀的爱慕对象、达官贵族心中的龙门快婿。
袁牧绅担得起如此厚爱。
在朝廷上鹤立鸡群,却从未传出和某党结怨的风声,许是他才干过人,底下的人没一个不服他的,就连众皇子也从不抱团弹劾他。
袁牧绅和杨初成是青梅竹马,从小“哥哥妹妹”地唤着长大的。
小时候亲近得很,妹妹拉哥哥小手,哥哥亲妹妹嫩嫩脸蛋都是常有的事,但自从袁牧绅达束发之龄后,若再像以前那么亲密已是逾矩,便没那么频繁的往来了。
故而生分了许多。
然即便如此,能跟在袁牧绅身边的异性,除了杨初成,却再也没看见过别的人。
今日京城里热闹且肃穆。
热闹的是人,肃穆的也是人。
光里外围两排的人,哪个不是叫得上名字的,有头有脸的?
是了,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允许来看今天这位大人来访的。
就在不远处,那黑压压一片,人群聚成黑色的茫茫大海,随着人流前进,宛若海面泛起不平静的波浪,仿佛下一秒就要掀起惊涛骇浪。
队伍气势排山倒海,阵仗是前所未有的庞大。
杨初成第一次感觉到自家的优势。
其实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娘亲告诉她,一会那位大人来的这条道路就是咱家出银子修的,说她可以站在最前边看。
当时她不以为然,但现在随意往后边看,像自己这样的今个儿来看热闹的,又站在后一排的人竟个个都低着头,即使他们的眼神都在到处瞟,想方设法地想向上向前看。
这副萎缩样平日里鲜少见得。
杨初成心里犯笑,这波不算亏。
这个规矩很奇怪,听说是即将过来的这位大人定下的。
站在第一排的人不需要低头,但站在第一排后面的人都必须低头。
欸,不对,或者换一种方式说会更好理解----低头抬头不重要,关键是只能让那位大人看到第一排的人。
至于第一排后面的,那是连一点点皮肤的颜色或是衣角边都不能露出来的。
杨初成对这个大人更好奇了。
----她知道这个大人的。
他是玄綦国的太子,也是杨家生意上最大的买主之一。
可是她却从未见过他真容。
不过这条街可真长真宽啊。
明明来的人那么多却不显拥挤。
玄綦国的队伍离杨初成距离更近了些。
她因而看得更清楚。
玄綦国的人打扮得很奇特。
走在前边的大约有两三百来人,人人着黑袍,面覆铜制玄色面具,面具上刻有图画,纹路诡乱迷惑,所有乌黑的眼睛在面具底下似乎都长成一个样子,在冰冷金属下,隐隐透着幽光。
阵仗如此庞大的队伍走到大概半个时辰才到街道中段。
队伍也是在这时发生变化。
他们像巨型黑蚁,数几秒便汇聚在一起,不分你我。
本是以“列”为组突然变成了一个立体的形状----人站在人身上,搭成一个通天的牢固的人塔。
一圈围一圈,人数下密上疏,厚严紧密,几乎没有缝隙。完全看不清有多少,但最顶上却又光秃秃地仅留一人。
那像一个”尖“的人,跪趴成一个扭曲的姿势,撅着屁股,搭成一个“臀桥”。
薄薄的腰上盛着一个厚重巨大的壶形立龙辇。
龙辇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它通体镀银,光滑的表面搭着一个不透光的黑帘。
它是那么独特。
仅仅一张帘布而已,竟好似扇黑漆的实木门扉,就像凭空多出了一个房间,隔开了底下人群。
杨初成的目光不知怎么就被这黑帘吸引了。
她心里嘀咕,那位大人一定就坐在里面吧。
(明明很高很高,也有遮挡,若不是辇车里的人主动掀帘,外面的人又哪里看得到呢?)
杨初成知这个理,想着反正看看也无事,索性就一直盯着它罢。
许是杨初成太虔诚,那黑帘在她的目光下竟还有了动静!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可以称之为艺术品的手挑开这层薄薄的帘子,一个男人的侧脸露了出来。
侧脸的主人睨了眼底下的人群,幽幽目光却停在了一个女孩身上。
不想这女孩正好也往上看。
一瞬间,两道明暗各异的目光,穿过遥远的距离和如潮的人海,就此交汇。
男人倒是看到了女孩,可女孩却没看见男人,她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没有。
因为太高太远,杨初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立体的侧影。
她刚想收回目光,却突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窜全身,深入骨髓,让她直打了个哆嗦。
辇车里的人将杨初成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重新拉上上了黑帘,一切又归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女孩最终看向了别处,那阵来自龙辇的寒意,仿佛只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