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骗子,你算的什么破卦?怎么都不按剧本走的?」微生寻随意抛着手上的银锭,用脚尖踢了踢身旁卷着的破草席。
「哎哟喂你这不孝子!」白发老头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草席卷得紧,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爬了出来,「她老人家的卦哪有这么好算的,我能算出来她今天在这里出现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好好好,要数骗子肯定是你最厉害。」微生寻不耐烦道:「她付了钱就这么跑了,现在到底怎么办?」
「她这一劫的变数在你们身上,绝对不能让她在没有你们的陪伴下离开武陵城。」白发老头神色一整,严肃道:「那人已守在附近,以她现在的情况,落入那人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们……」微生寻凑近白发老头耳边,低声耳语。
「好。」白发老头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就这么办。」
……
话说问柳他们二人在城中闲逛了一阵,宁秋鹤已觉疲累,便到客店要了个套间。
问柳在内间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以后,在房中四角及窗户处下了禁制,便让宁秋鹤安心休息,他在外间守着。
一觉睡到下半夜,宁秋鹤被一阵异香呛醒,睁开眼一看,一只修长的手正悬在眼前,向她脸上洒着什么粉末。
宁秋鹤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声唤问柳,那手十指倏地一收一送,将余下的粉末捏成个小团子全塞入她口中,随即反手紧紧捂住她的嘴,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居然还能醒,多吃点睡个好觉罢!」
来人是微生寻!
被浓香的粉末呛得难受,挣扎之间,被宁秋鹤压在舌下的寒髓滑入喉中,竟不上不下的卡在喉间。
想要掰开捂在口鼻间的手掌,可双手无力,拼命抓挠也未能如愿。微生寻完全无视她微弱的挣扎,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哥快放手!她呛着了。」微生导快速伸手,在宁秋鹤落地之前将她接住,拨开微生寻捂住他口鼻的手,轻拍她的脸颊,神情忧虑,「你怎么样?很难受?」
宁秋鹤何止是难受,被乱七八糟的香粉呛了不说,直径足有一寸的寒髓硬生生卡在喉咙间,又冷又硬,既吞不下,溢吐不出,气都喘不上来,只张着嘴浑身发抖。
「哥你到底给她喂了多少狐香?」微生导将宁秋鹤扶坐起来,轻轻拍打她的背企图给她顺气。
「你管我喂了多少,死不了就是,回去再⋯⋯」微生寻嘟嚷着回头,见宁秋鹤这幅模样也是一惊,道:「怎么回事?」
眼前发黑,宁秋鹤双手拼命的抠着喉间的位置,想要把寒髓推出来,玉白的脖颈上很快被抓出一条条血痕。
「别抓,忍忍就好了,没事的。」微生导将她双手抓住,低声哄道。
没事你个头啊!宁秋鹤心中咒骂,那劳甚子狐香呛不死人,可她就要被寒髓给活活噎死了!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一件物件快速飞来砸在三人身旁的地上。宁秋鹤勉力张眼一看,是问柳踹飞了房门,飞身冲入房中,五指尖钩成爪直直往微生导脑门抓去!
微生导正抱着宁秋鹤倚在床边,问柳来势极快,根本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抓的脑浆飞溅。来不及多想,宁秋鹤双臂圈住微生导的脖颈,奋力往上一攀,将他整个脑袋抱护在怀中。
问柳大惊,收势不及,只能生生收敛了利爪,五指紧握成拳,重重一拳击在宁秋鹤瘦弱的背上。
寒髓在那一拳之下终于不再卡在喉间,而是顺着食道往下滑入腹中。
那一下重击带着排山倒海之力,连微生导身后的木床都被震得片片碎裂,轰然倒塌。宁秋鹤不由自主的往前趴伏在微生导身上,五脏六腑像被搅碎了一般,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全数落在微生导的脸上、发间。
「小姐!」问柳惊惧交加,上前就要伸手来扶。
「不是娘子吗?怎么又变了小姐?」微生寻鬼魅一样的身影从一旁飞掠过来,修长五指在问柳脸前一晃而过,弹出一股白色的粉末,房中登时异香扑鼻。
问柳担忧宁秋鹤的状况,一时不察被微生寻的狐香撒中面门,身形一晃仰倒在地。
微生寻见一击得手,也不再管倒地的问柳,上前一步将宁秋鹤从微生导怀中抱起,急道:「阿导快走,怕拖不住多久。」
说话间已见问柳挣扎着坐了起来。微生导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微光一闪,破了问柳留在窗前的禁制,推开窗户率先往外一跳。微生寻紧跟其后跃上窗框,回头对问柳抛了个媚眼:「你家小姐今早买下我们兄弟,我们这就伺候她去啦!这位神兽兄弟后会有期哦~!」说罢抱着宁秋鹤纵身一跳,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奔入黑暗中。
被微生寻抱在怀中,在城里穿街过巷,无声无色地奔跑着。宁秋鹤头昏脑沉浑身无力,缓缓闭上双眼陷入黑暗中。
微生兄弟二人一人抱着宁秋鹤,在漆黑寂静的街道上一路奔跑,另一人则是抄了别的路径,绕着圈撒着狐香和扰乱气息的药粉,将城中原有的气息和宁秋鹤留下的气味弄得一团糟。
当问柳运起真元压制住狐香的效力,追出窗外去的时候,只能对着满大街乱七八糟的味道一筹莫展。
一个时辰之后,乌衣巷末的一间破屋前,歪坐在门前打瞌睡的白发老头子一下子惊醒过来,忙将破烂的木门打开,将一身狼狈的二人迎了进去。
「得手了?」白衣老头左看右看,却只看到兄弟二人,疑惑道:「她呢?」
「嗯。」微生寻淡淡应了一声,往侧错开一步,让老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弟弟。
「哎唷阿导怎么满头血的了?」老头惊道。
「⋯⋯不是我的血。」微生导上前一步,将披在身上的黑斗篷打开一线,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来,唇边还沾着大量鲜血。
「老天爷呐!」老头惊愕,「你们、你们……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了!?」
「还说,你这破老头,她身边有只化形的上古神兽你也不跟我们讲明白!」微生寻怒道。
「上古神兽怎么的!我明明算出来你们这一行是有惊无险的嘛,这不都好好的回来了!」老头不服气地哧了一声。
「呵呵!确实有惊无险啊,要不是这女人挡了一下,阿导的头都要被捏爆了。」微生寻冷笑。
「别说了,我先看看她的情况。」微生导将怀中的少女放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动作轻之又轻,依然让那没有血色的双唇微微一张,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什⋯⋯什么!她⋯⋯她⋯她她她没事吧?伤伤伤⋯⋯伤哪了⋯⋯?」一见宁秋鹤的惨状,白发老头顿时吓得话都说不上来。
「⋯⋯不知道。」微生导沉声应道,解开少女束衣的腰带,将衣襟掀开。
「滚开啦死老头!没见我们在给她检查伤势吗?别趁机凑过来偷看啊!」微生寻一把将探头探脑的白发老头从床边揪开往门外推。
「怎⋯⋯怎怎怎⋯⋯怎么办⋯老头我还年轻着,还不想死⋯⋯」老头双手死死抓住门框,大声惨叫着。
话音未落便被微生寻打断,「不想死赶紧带我们出城去!不然等会神兽追过来了我第一个把你丢出去。」
……
当宁秋鹤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人声鼎沸,夹杂着嗒嗒的马蹄声和各种物品碰撞的声音。
五脏六腑彷佛被重重挤压,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烫,腹中却是凉飕飕的冰寒。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但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无法形容。
轻轻吐了一口气,宁秋鹤勉强张开沉重的眼皮,双眼未来得及聚焦,便感到她此刻正赤裸着上半身趴熟悉的怀抱中。
微生导正支起一条腿靠坐在马车壁旁,一手圈着宁秋鹤的腰,一手扶在她脑后,让伏在他怀中的少女不至于随着马车的移动而左摇右晃。
此时,另一双手伸过来撩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指尖上沾了些什么东西往她背心上轻轻涂抹。
被问柳击中的地方,被轻轻一碰便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宁秋鹤禁不住「呃」了一声。
「醒了?」微生导轻轻托起她的脸,靠在他肩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很难受?哪里疼?」
「背、背上⋯⋯」宁秋鹤进气少出气多:「别碰我⋯⋯」
「别碰你?」微生寻在她背上用力一按,「阿导能碰我就不能碰了?」
宁秋鹤浑身一震,眼前阵阵发黑,张着嘴一口气喘不上来,艰难的抬手捂着嘴,抖了好一阵才咳出一小口血,渗出指缝滴落在光裸的胸前,又渗入微生导的衣襟。
「哥你发什么疯?」微生导手忙脚乱的帮宁秋鹤擦去唇边的血迹,「她说背上疼让你别碰而已。她毕竟救我一命,你何必这样为难她!」
微生寻望着她唇边的血迹,脸色青白交错,又像是生气又像是懊恼,好半天才恨恨地道:「她受伤又不是我打的,她是替你挨了她家神兽一下打,也谈不上救。阿导你也不过是第一次见她,你以前何曾这样跟我说话?」
「抱歉。」微生导呆了半晌,低头叹道:「虽然师傅说她是我们...,但既然哥哥不同意,我们还是将她……」
「哎⋯阿导⋯」微生寻挠头:「别这样⋯我也不是不赞成...」
「不,哥,你不用骗我。」微生导直直的望向微生寻的双眼,「你并不喜欢她,我知道,你对其他异性都不曾这样粗暴过。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将她送回去吧。好好跟保护她的神兽说清楚,一起将她送到江城就是。」
「不!送!」微生寻恨恨的咬牙:「你就是在吐槽我对她不好是不是!」
「我求你们别吵了⋯」宁秋鹤有气无力道:「你们到底抓我做什么?要是我还有用的话,就别折腾我了好不好?」
微生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偷偷舒了一口气,宁秋鹤半睁着眼打量这个马车。空间不大,微生兄弟同时坐在里面已是勉强,再加上个她,说得上是拥挤。车里简陋粗糙,并无任何陈设可言,只有一块灰蒙蒙的布做车帘,随着马车的行进时不时掀开一角,可以望见街上来往行人的身影。
看来尚未离城,宁秋鹤只能暗暗盼望问柳能在她被带离武陵城之前将她找到。
……
越是接近城门前,马车的行进速度便越是慢。
四周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从人群抱怨的声音中可以得知,城中昨夜出了大案,在凶徒被缉拿之前,出城的人都须仔细检查。
见微生兄弟二人神情淡定,亦未施伪装,宁秋鹤心中微讶,此二人莫非是笃定这个马车不会被搜查到?
马车慢悠悠的停了下来,一直未发一言的车夫咳嗽了一声,嘎声开口道:「官爷们这是要搜查什么?」
车外传来脚步声与兵刃轻微碰撞之声,似是有数人将马车包围。紧接着问柳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这车上有血腥气,打开看看。」
微生寻皱眉低声道:「居然嗅到了血气,」转头撇了宁秋鹤一眼,目露嫌弃,「真是碍事。」在车帘被掀开的一瞬扬手一撒,车厢中立时被一片黑暗覆盖。
眼前一片漆黑,宁秋鹤耳边的各种声音却依然清晰,只听问柳道:「这车上空空如也,却为何有股血腥之气?」
另一人随即问道:「老头,你这赶着个空车大早出城是要做什么?车上为何有血腥气?」
车夫咳嗽着答道:「回官爷的话,小人是城内百香酒家做采购的,正要去城外的村里收猪肉,运猪肉的车自然是有血腥气的。」
「居住令与文书呢?」守城兵又问道。
「有的有的,」纸张摩擦的声音响起,老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上,恭敬道:「请官爷查看。」
宁秋鹤忽然意识到,这是微生寻的障眼法,此刻车外的人看进来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问柳在这里查看出城车辆,要是他们此刻错过,只怕他往后要找到她更是千难万难。思及此处宁秋鹤张嘴欲呼,双唇甫一张开,便被插入了两根手指。
微生导两指按住她的小舌,一手箍紧了她的纤细腰肢,贴近她耳边轻声道:「乖,别作声。」
宁秋鹤说不出话,只能尽力发出呃呃呜呜的声音,尝试吸引问柳的注意。
耳边穿来一声轻叹,微生导撤出按在她舌上的两指,双唇随即覆上。
宁秋鹤浑身一僵,想要闭嘴已经太晚,柔软的薄唇先是顺着她美好的唇形描绘,随即含住她苍白的下唇轻轻吮了一下,便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唇瓣。
宁秋鹤回过神来,微生导那熟悉的气息已顺着温热柔软的舌探入她的口中,勾住她意图闪躲的舌,一下一下的吮吸着。被迫吞咽着他渡来的津液,宁秋鹤挣扎着往后闪躲,却被微生导捏住下颚,进一步加深这个吻。
随着吞下的津液逐渐增多,四肢越发虚软无力。
马车已顺利通过了城门,微生寻轻笑着扬手撤走了那片漆黑,微生导亦同时松开了对她的箝制,却不忘将手指置于她舌上,让她无法呼叫。
艰难地回头,在车帘的缝隙间隐约能看到越来越远的城门,问柳带着数名兵丁查看着来往的人群。全身酥麻无力,连眼睛都快要无力张开,宁秋鹤无法控制地从微生导的怀中向下软倒,被身后的人伸手接住。
微生寻拧着眉看了她好一阵,忽而低头含住她的唇。
宁秋鹤大吃一惊,想要挣扎,然而她此刻连手都抬不起来,更遑论反抗,马上被挑开贝齿长驱直入。
这个吻一点不似微生导的温柔,微生寻的舌头扫过她的上颚、牙床,叼着她的舌发了狠的吮吸,大量唾液被渡进口中,在激烈的唇舌翻搅中被咽下。
一吻结束。
此刻的微生寻双颊泛红,薄唇上亮晶晶沾满二人的口水,上挑的狐狸眼里充盈着粼粼的水光,彷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
「都肿了,」胭红的舌顺着薄唇来回舔舐了一圈,微生寻微微眯着眼,伸出拇指按住宁秋鹤被吮吸得红肿下唇轻轻搓揉:「滋味居然还不错?⋯喂,你叫什么名字?」
本不欲作答,但宁秋鹤却控制不住望向微生寻的双眼,一不留神陷进他水光潋滟的双眸中,不由自主开口答道:「宁⋯秋⋯鹤⋯」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微生寻闻言展颜一笑,眸中更是虹光闪烁,灿烂夺目,红唇张合之间,说出的话却让宁秋鹤心中发凉:「我不过是用了最低等的以情惑心之术,你却是中了。」
宁秋鹤心中恼恨,咬牙切齿道:「我喜欢的可不是你这个骚狐狸。」
「贱人!」微生寻脸色一沉,右手扬起。
宁秋鹤暗道不好,一时不察,忘了他不是上辈子的微生寻,这狐狸对她毫无情意,亦不懂怜香惜玉,这次怕是讨不了好去。
心中恐惧,她却硬是抬起了头迎向他的手,傲道:「你打啊,尽管用力打,兴许我就记住你了。」反正也感觉不到疼,宁秋鹤心里默默给自己壮胆。
「你以为我会打你?」微生寻怒极反笑,「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以后都想不起其他人来,你要不要一一试试?」说话间五指拈了个诀,指间泛起微红光芒。
宁秋鹤一呆,心想,若是再也不能回去,能前事尽忘倒不失为快事。在此间处处受制身不由己,在谁身边,或是谁身下,对她来说有何区别?忘不了,逃不掉,真是比死还难受。
思及此处,凄然一笑,闭上双眼,仰首道:「来吧。」谁都不记得了更好,她便不会再将眼前这人和心中的微生寻重合,而对他有所期待。
微生寻一呆,扬起的手凝在半空中,硬是没有挥下来。
「够了。」微生导身形微倾,挡在二人之间,将宁秋鹤从微生寻的大腿上抱起圈进怀里,语气微冷:「哥,别做多余的事。」
「多余?」微生寻深色懊恼,「你甘心这贱人⋯⋯」
「我说够了!」微生导低喝一声,在微生寻恼恨的目光中小心避开宁秋鹤背后的伤处,将她密密抱紧,低头吻了吻她如玉的耳珠,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鹤,别怕。」
这一声,唤得宁秋鹤禁不住泪意上涌,勉力抬头,泪眼迷糊已看不清微生导的脸,哽着声道:「阿导,让我忘了好不好?我不想记得了⋯⋯」
微生导浑身一震,骤然将她勒得极紧,「不要。」
「可是我回不去了,」宁秋鹤语不成调,泪水溢出眼眶,滑过脸颊,掉落在微生导的颈侧,缓缓渗入他的衣襟中。「求求你让我忘掉好不好⋯⋯阿导,求求你⋯⋯」
「别哭,小鹤,别哭。」微生导手忙脚乱地帮她拭泪,未果,长叹一声,修长五指覆上她的双眼,语气极其温柔,「睡吧,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