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正是银珠当值,但没见银珠,其他的侍女说,银珠昨儿晚间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云蕊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让另一个当值侍女给云蕊梳头,可那侍女第一次给云蕊梳头,有些紧张,扯痛了云蕊的头发。云蕊疼的哎哟一声,侍女赶忙跪下讨饶。云蕊叹一口气,假装没事人一样,原谅了侍女,只说等会儿遣人去找银珠。
银珠当然是找不到的。王府宦官告诉云蕊,银珠不日前寄了大笔银子回老家,很可能是逃回老家了,并问要不要遣人回老家追回来,云蕊回答:“算了,逃了就逃了,她不想再做奴才,就随她去吧。”
齐王晓得了,另指派了侍女伺候云蕊,让云蕊别再挂心失踪的银珠。
初冬时,扬州已经有了寒意,云蕊和齐王拥在炉边时,齐王低笑着谈起一句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云蕊一听这诗,立刻红了脸,她说:“游戏之作,殿下还记得。”
齐王说:“若无此诗,我无法下定决心让你入府。”
云蕊柔柔笑着,轻声说:“妾身不在乎入不入府。”
“我在乎。”齐王说,“我只要一想到你待在旖红阁,招待过其他男人,我都会嫉妒得发狂。”
云蕊眉睫颤了颤,从前的齐王,是不会说这样话的。莫非他心里还是很芥蒂李侧妃背叛他的事?也是,换做任何人,被自己亲近信任的人背叛,如何能不芥蒂呢?
“这可不公平。”云蕊笑说,“殿下为我嫉妒得发狂,殊不知,我也常为殿下吃醋,只是殿下没瞧见罢了。”
齐王说:“我以后就你一个宠妃,绝不让你吃醋。”
云蕊柔声笑了,她把齐王抱得更紧,却想到了陆炎。
云蕊欠齐王太多,云蕊想还他的情,但这周目,云蕊是还不了了。云蕊想,那就下周目吧。云蕊下周目一定要注意保留完璧之身,把自己完整的给齐王,再忠贞的只做齐王一个人的女人,就算齐王下周目没这么喜欢她也无妨,至少,云蕊可以还他这周目的情债。
云蕊黯然伤感起来,齐王察觉,轻声问她:“怎么了?”
“殿下,你快把我宠坏了,真的。”云蕊伏在齐王怀里,温柔而认真地说。
为了云蕊这句“疏影横斜水清浅”,齐王命在花园里移植梅花。云蕊感到不安,她晓得,没有处理干净的银珠的尸体,只怕要见天日了。
云蕊开始从游戏界面寻找有没有类似于【化尸水】之类的东西,但是没有。云蕊想趁夜再将银珠的尸体处理掉,但等到夜里,她发觉园工为了栽植梅花,连夜动工,并不休息。
于是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场雨,银珠的尸骨便出土了。
白骨难以辨认,但能从衣衫发簪看出——这就是云蕊身边的侍女银珠。
云蕊听闻消息,亲自去看银珠的尸骨。她看着骷髅空洞的双眼,不禁寒战,总觉得银珠正透过这对空洞盯着她。
王府宦官见云蕊来看银珠尸骨,噗通就给云蕊跪下了,哭喊道:“侧妃,您行行好,赶紧回去吧。这里阴寒,别让阴气冲了您的贵体。银珠姑娘这事儿我们会处理好的。您要是有个万一,我们的命可不够偿啊!”
云蕊回到房里,额间开始冒冷汗,侍女以为云蕊受惊了,赶忙给云蕊熬了安神汤。齐王闻讯,也急忙赶来,一边宽慰云蕊,一边温柔责怪:“人已经死了,何必再去看呢?”
云蕊拍着胸口,说:“毕竟主仆一场。”
云蕊倒真不怕尸体,她手上也有好几条人命,她是怕这件事被查出来。
可世上的事很邪门,总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日,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齐御风客居齐王府,齐御风听说银珠死了,出于职业惯性,去瞧了瞧。当日,齐御风就请齐王和云蕊一同坐在正堂,齐御风向二人禀报:“此人是被杀的,而且是被明教的武学杀的。”
云蕊心脏顿时漏跳一拍,可她还得问:“明教?什么是明教?”
齐御风说:“侧妃有所不知,这是从波斯传来中土的一个教派,总教在西域一个叫木乃奚的地方,专做暗杀、卧底、刺探情报的勾当,朝中有部分官员被他们控制,燕王被囚之前,算是燕王党羽。而齐王殿下府上,正好有一名明教的细作。银珠姑娘是撞见了什么,才被杀灭口。”
“……”云蕊陷入了沉默,她想,自己杀人时,不该用陆炎教的东西。
齐王问:“可知是明教何人部署?”
“看手法,应该是地藏使陆炎的高徒。”
齐御风提到“陆炎”二字时,怀着森寒的恨意。云蕊不知齐御风和陆炎有何恩怨,但她能自这语气中听出,齐御风会亲自调查银珠之死,因他可以自银珠案中找到关于陆炎的线索。
云蕊的心下一沉,没有言语。没想到只是杀了银珠,却生出这种枝节。说到底,也怪陆炎,树敌太多,才使身为徒弟的云蕊如此倒霉。
云蕊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线索吗?”
齐御风说:“此人做事很干净,手法也很利索,银珠姑娘只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何况她也死了这么些时日,就算有线索,也很难找了。”
云蕊沉叹一口气,只说:“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齐御风颔首:“侧妃请说。”
云蕊说:“若抓到此人,烦请告知我一声,银珠伺候我这么久,一直尽心尽力,也算主仆一场,尽点情义。”
齐御风抱拳点头:“遵命。”
银珠之事禀告完,云蕊便告退了。退到后间,云蕊嘱咐侍女:“从我的私库里,封一百两银子给银珠的家人,算是点补贴。再去佛堂供奉一盏海灯,为银珠超度。”
侍女颔首:“遵命。”
云蕊这边去供奉海灯,齐御风却与风思言约见,二人对坐喝酒闲聊,席间,风思言问:“你在王府调查银珠案?”
“没错。”齐御风沉叹一声,深深遗憾,“可惜,我除了知道此人潜伏齐王府之外,什么也不晓得。齐王府上下两千多人,一一排查也不现实。我只希望他能露出点马脚,让我揪出一条线索,把陆炎找出来。”
风思言说:“我倒有一条线索。”
齐御风问:“什么?”
风思言说:“你可知,齐王侧妃云弄月本不是平民女子,她其实出身青楼?”
齐御风诧异:“还有这事?”
风思言说:“再加上,她和我那被陆炎拐走的小妹容貌极似。”
齐御风更为讶异:“云侧妃是你小妹?可有证实?”
风思言说:“我没亲自证实,但我三哥查过了,她不是。”
齐御风瞪他:“那你说个什么劲?”
风思言说:“就算不是,也不意味着她不能查。神火金杯被盗时,我与三哥正被云弄月牵绊在扬州,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齐御风点头:“的确巧合。”
风思言说:“你若是齐王殿下,你会纳一个青楼女子为侧妃吗?”
齐御风说:“或许那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的确特别,她的文才特别好。”风思言说着吟咏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她写的。”
齐御风道:“我听不懂。”
“唉。”风思言对牛弹琴,颇为无奈,“粗人。”
齐御风当没听到:“她文才好,那是书香门第流落出来的?”
风思言说:“我三哥受云弄月之托,去过一趟云州。云州根本没有一户云姓的书香门第,她在云州的老宅也许多年没人住过,还是三哥过去,才重新打理的。”
齐御风道:“的确可疑,得找到能证明她是明教细作的证据。”
风思言却摇头:“不需要。”
齐御风疑惑:“什么意思?”
风思言说:“就算云弄月真是明教细作,要处置她,仍需要齐王殿下首肯。可齐王对云弄月恋慕至极,除非云弄月自己承认,或是做出有损齐王殿下的事,否则人证物证,都没有用,齐王不会相信的。”
齐御风却说:“此事不难。”
风思言心中忽生不祥预感:“你要做什么?”
齐御风说:“只要让云侧妃当着齐王的面暴露她会武功的事,齐王就算不信,也得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