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允相(民国)--赌气

正文 允相(民国)--赌气

艾叶出了门,叶户便跪在月明床前泣声道:“小姐,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别自个生闷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月明幽幽道:“我不是生气,是想明白了。这府里的人就算再笑脸相迎,终归不是自己的家。”

云开说得没错,利盛勐只是送了几个服侍的人,旁的什么话也没说。黑不提、白不提,说明那边也没想认她。自己却上赶着去认亲,不是让人笑话么?寄人篱下本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她却因云开的态度轻狂起来了,活该自己挨了他的冷嘲热讽。

三太太虽然蛮不讲理,但她有句话说得对,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人家给了你点好脸色,就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的确很讨人嫌。

看着月明面上怏怏又惶惶,叶户也不知哪里生出的胆子,对月明道:“小姐要是在这府里呆得不开心,那咱么就回利盛勐,让老爷给您做主。”

晴了一天,这入了夜又下起雨来,雨点打在廊下挂着的灯笼淅淅沥沥作响。

这阴郁地天气混着黄色的灯光,显得月明的脸都阴了几分

回利盛勐?今天可不就因为要去利盛勐闹起来的。月明阴着脸道:“利盛勐又算我的家么?去利盛勐和呆在允相又有什么不同?你要记住,家里的老爷只有一个,姓兰。你要是惦记着回去,我这就叫人套车送你走。”

叶户心惊,头磕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您别赶我走。我只是……只是心疼您。”

月明眼角湿润,她知道叶户是心疼自己,利盛勐该领的情要领,可该避的嫌也要避。她真待不下去回自己家宅子也就罢了,这时候去利盛勐就是打她亲爹的脸、打整个土司府的脸。难道就为了这点事,让几家人决裂么?

看着还在砰砰磕头的叶户,她硬着心肠哑声道:“我不是吓唬你,但凡你再怂恿我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我马上就送你回利盛勐。”

叶户伏在地板上哭得泣不成声:“我记住了……小姐,我再也不提了。”

用过晚饭,艾叶要在月明床边打地铺,月明刚吃完晚饭不想睡又只想一个人呆着,对正在铺褥子的艾叶道:“今晚你们谁都不用守着我,床头给我留盏灯就行。”

月明心情不好,艾叶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揪着褥子道:“是不是我翻身吵着您了,那我去窗户根睡。”

叶户今晚才吃了教训,知道这时最好不要反驳月明的话,以免月明不耐烦。悄悄拉了拉艾叶的袖子,对月明道:“那今晚就不给您点油灯,点根蜡烛用罩子罩起来。”

月明点点头:“行吧!”

叶户点了蜡烛去拿灯罩,艾叶举着长杖压灭了长脚油灯上的火光。

给月明压好帐子后两人相携着出门,艾叶看着叶户红了一片的额头问道:“小姐拿你撒气了?”

叶户摇摇头:“是我不会说话惹小姐生气。”

回到房里,艾叶拿出药油给叶户上药,心疼道:“明天肯定要青了。”

叶户淡淡道:“没事,明天打个包头就遮住了。”

看着专心给她上药的艾叶,她问道:“阿姐,你想回利盛勐么?”

艾叶想也不想的答道:“不想。”不等叶户问为什么她又说道:“我觉得跟着小姐挺好的,月明小姐可比波曼小姐和气多了,昨天我打坏了茶杯,小姐也没骂我,还问我有没有伤到自己,而且小姐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

叶户苦笑:“小姐这里看似规矩不严,其实小姐把规矩看得比天还大,容不得半点反驳。”

艾叶奇怪道:“老爷把我们给了月明小姐,就是小姐的人,我们当然要听小姐的话,守小姐的规矩,要反驳小姐做什么?”

叶户哑然。是呀!她们一个奴婢的,要反驳小姐做什么?

夜间的雨终于停了,清风吹得院中树影摇动,墙上映出斑驳的枝条影子,窗根的栀子花浓郁地花香也顺着风从未关紧的窗缝溜了进来,那香味霸道得连纱帐都拦不住。

靠在床头嗅着那花香,月明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刚到允相的第一夜,带着忐忑的心在浓郁地花香中辗转反侧。可那时还有爸爸和师兄哄着她,现在她孤身一个,没有人可以为她排解心中的郁闷。

她有些后悔今天的失态,至少出了云开院子后应该装作若无其事。下人的嘴最是快,主子的脸色有了一丁点变化顷刻就能传遍整个府邸,不给你加油添醋就是好的了。她白天如丧家犬一般走出云开的院子要是让三太太知道了,怕是要瞅着机会来打落水狗。她可不是什么宽容的人,二少爷削了她的脸面,惹不起二少爷她可不得拿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杀杀火么?

月明脑子里浮现三太太用涂着金凤花的手指趾高气扬地戳着她的脑门叫骂,她垂头搓指,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光想象都觉得肺要炸,她用力拍了一下床板。

这怎么忍得下去?她下决心,三太太要是敢来找麻烦她就和她拼个鱼死网破,利盛勐不能去,她还不能收拾行李回自家宅子?她又不是刚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叶楠。她现在身边又两个会说汉话的婢女,有马车、有车夫,再请杜太太给请个看门的就齐活了。她才不要在这受这一家子的气。

下了决心月明胸中那口气立即就疏散了不少,有底气就有胆气。躺下后暗暗算着自己的钱如果回自家宅子生活够不够开销道兰应德回来。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厨房给云开送来了烤鸭和鸭架子汤下的细面条。看着婢女从食盒中把菜一样一样的摆上桌,他心中窃喜。看样子,兰月明还记得昨天说过要和他一起吃烤鸭子,那是不是说明她应该已经不气了吧?

他满怀希冀地坐在桌前等着月明一起吃饭,决定呆会吃饭的时候给她说点好听的,大家就着台阶下了以后好好相处。翘首等了一会还不见月明的踪影,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喊过俸小赛道:“外面下着雨呢,你去迎一下兰小姐,她的婢女又笨又木,别让她淋了雨又作病。”

俸小赛则觉得月明小姐根本不会过来,月明小姐那么有礼数要过来吃饭怎么会迟到,真要过来又怎么会让厨房送菜而不是让自己的婢女送过来。没准人家在自己院子已经吃上了,交待厨房送菜过来只不过是昨天答应了二少爷,不想失礼而已。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二少爷看着这烤鸭和面条一脸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躬了躬身就去请月明。

俸小赛回来得很快,云开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心一沉,问道:“月明小姐呢?”

俸小赛疾步走到他身边道:“我才到月明小姐的院子就看见三太太进去了,我怕她是去找月明小姐的麻烦,就没进去,赶忙回来给您报信。”

听见三太太去找月明云开也急了,站起来就往外面冲。俸小赛连忙抓了把雨伞追了上去。

月明今天一天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管艾叶和叶户怎么劝慰,她都是怏怏地。直到晚饭看见冒着热气被片成功一片一片的烤鸭蹙着的眉才展开了。

杜太太贴心地给做了干湿两种蘸料,湿蘸料是用米糊加了糖和酱油的咸甜酱。以前在昆明时,月明吃早点最喜欢用这个酱涂在烧饵块上,卖烧饵块的小摊贩仔仔细细涂完再把烤得脆脆的油条摆在饵块中间,撒点黄瓜丝再加点泡得酸酸的包菜叶,卷起来递给她。就着甜豆浆她能吃两个。

干料就是椒盐,炒的盐不能用马锅盐,要用细盐,加上花椒面在干锅里炒香,起锅后再加上烧糊的黄辣子面。别说蘸烤鸭,蘸酸多依、酸木瓜都觉得香。

月明两种蘸料都爱吃,先蘸咸甜酱,觉得腻了再蘸椒盐,一下子就去了半盘,正吃得满嘴流油艾叶来报:“三太太来了。”

月明停了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晚才担心三太太来找麻烦,她果然不负众望的就来了,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喝了一口用百香果泡的果茶,她对艾叶道:“请三太太进来吧。”

三太太昨晚就听说云开和月明吵架了,虽不知道是为什么吵但还是高兴得差点笑破肚皮。小蹄子以为钓上二少爷就开始轻狂了吧?她以为男人是什么好东西,一时新鲜还能一世新鲜?二少爷是什么人?以后会和他爹土司老爷一样有数不清的女人。内宅的女人靠得又是什么?男人的怜惜而已,这小蹄子被二少爷厌弃,可不正是报仇的好机会么?

耐着性子又等了大半天,见他们没有和好的迹象,放心大胆的踩了饭点来,准备好好恶心恶心兰家的小蹄子。

三太太人还未进门,声却先进了屋:“哎呀!兰小姐身体可好些了,我先前被那帮没规矩的奴才给气病了,也没顾得上你。这不,刚好点就赶快过来看看你。”

艾叶才打了帘子,三太太就杀气四溢地闪身进来。月明没有起身相迎,放下茶杯理起筷子稳稳地做在椅子上,扬着笑脸道:“托三太太的福,已经大好了。”终归今天是要撕破脸,何必费力气做礼数。

三太太见月明没有歇筷的意思,假惺惺道:“呀!真是不赶巧,你还在用饭哪?”

月明笑道:“这才是真真赶巧了,三太太也没用饭吧,不嫌弃就坐下一起用。”

三太太顺势坐下,嘴里道:“哪里会嫌弃,你这里的饭菜在府里可是独一份。”

月明让艾叶给三太太摆上碗筷。叶户听说过,三太太可没有一丝太太样,跟个市斤泼妇一样。她紧张地站在月明身后,准备等三太太一发难就挡在小姐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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