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尊】杯深琥珀浓--长安乱 (一)杀人见血预警

正文 【女尊】杯深琥珀浓--长安乱 (一)杀人见血预警

“陆、陆重霜,你这是……你这是造反,”陆照月瞪大眼睛,止不住的泪水融掉了铅粉,使脸庞一块白一块黄,额头却仍就雪白,蹭花了的面靥与口脂留下几道滑稽的红痕,瞧去分外可笑。

她说话鼻音很重,因为啜泣还时常停顿,两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你若放了我,我、我愿向母皇求情,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过。”

刀锋滴落的鲜血在她丝绢的衫子留下暗沉的印记,陆重霜心如止水,冷眼瞧陆照月发抖求饶。寒光毕露的薄刃如同毒蛇,紧贴她的脖颈缓缓划过,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血随之溢出。

陆照月尖叫,继而大哭起来,挥舞着手臂想上前拽住陆重霜的手腕:“我们是同胞姐妹啊!青娘、青娘!我们可是同胞姐妹……还记得小时候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花园里玩,你、我,还有阿娘和爹爹。若不是九霄那个贱人害了爹爹,阿娘也不会苛待于你!全是陆怜清与九霄的错!”

“阿姊记错了。”陆重霜眼帘低垂,轻声告诉陆照月。“青娘从未与阿姊玩耍过,她只远远地看着你带一干婢女在花园里逗弄进贡的白猫。”

陆照月打了个哆嗦,茫然地看向陆重霜。

她早已不记得什么白猫、黑猫,童年于她而言是无穷无尽的快活日子,乐趣太多,一两只小猫又算什么?然而此刻陆照月直愣愣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的眼睛,忽然发现那些模糊不清的白猫儿将会要了她的命。

“但你说的没错,你我乃同胞姐妹。”陆重霜说着,用幺娘尸体身上的绢裙擦拭佩刀,将蒙着一层血污的长刀收回刀鞘,缓缓露出和善的微笑。“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

陆照月啜泣:“什么?”

“看到那扇门了吗?”陆重霜的笑意更深一分。

她抬起右臂,沾满鲜血的食指遥遥指向紧闭的玄武门,“酉正鼓响前,你只要能跑到那儿,本王就放那你走。”

陆照月听闻,神色将信将疑。

她使劲全身气力才让自己站起,朝玄武门的方向走去,起先是一步一回头,见陆重霜与身旁的缁衣军依旧站在原处,才胆子大了些,朝玄武门小跑去。

面前逃命的家伙大约跑到一半路,陆重霜笑着摊开手心,示意身旁的侍卫递上一支羽箭。她拉紧弓弦,对准一瘸一拐向前跑去的陆照月,瞄准左膝。

只听“嗡”得一声,羽箭仿佛长了眼,不偏不倚地刺进前面人的膝盖,陆照月尖叫,随之栽倒。

她闷闷哀嚎着,两条胳膊撑地,挣扎着向前蠕动,想再向前爬几步。

没等她爬出一尺,陆重霜便走到了陆照月身旁。她从容地握住箭矢末端,将它从陆照月的膝盖窝猛然拔出,甩到一边。

“起来。”陆重霜还是笑。“阿姊可别辜负妹妹好意,我可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才开恩的,快起来继续跑啊。”

“放了我,青娘、青娘放了我……我不做太女了,我不做太女了。”陆照月面颊对着地面,没有抬头去看陆重霜的气力,只有时而转动几下眼球昭示她气息尚存。“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想要什么?”陆重霜笑了下。“陆照月,本王想要你死。”

“陆重霜,陆重霜,”陆照月呼吸急促,身子伴随起伏的胸口微微发抖,“陆重霜你杀姊逼母,天理难容!你不得好死!你个贱种!你不得好死!”

“现在同我谈伦常,太晚。”陆重霜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陆照月的面颊,继而拽起她的头发,向前拖了几步。“起来,酉正还没到呢,本王让你继续跑!”

陆照月忍不住头皮撕扯的痛苦,不得不跟着陆重霜向前,她的左腿往外一股股涌出鲜血,全依靠健全的右腿颠着移动身子。她两手的指甲划过陆重霜漆黑的精甲,却连一道划痕也留不下。

“你杀了我,陆重霜,你杀了我。”她吼叫,哭泣,几近绝望。

陆重霜将她扔到地上,转而重新抽出佩刀,“想死?好啊。既然姐姐一心求死,妹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她笑着说完这话,一脚踩在陆照月的腹部,一脚踩在地面,蹲下,以免她回光返照,暴起反击。

陆重霜左手握住陆照月的右手腕,摁在她的胸前,将刀锋贴上她葱白的五根。

“我记得,你是用这只手打我的。”陆重霜低柔地说着,寒光一闪,削掉了她的小拇指。

陆照月腹部因剧烈的疼痛弓起,被陆重霜脚上用力,狠狠踩了回去。

任她如何哀嚎,陆重霜都不为所动,逼着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右手的五指被削铁如泥的长刀根根砍断。

“陆重霜,我死后,定要变作厉鬼纠缠你,”陆照月提着最后一口气喃喃道,“我要咒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陆照月,你要是想变作厉鬼,大可去变,我从不怕你。”

陆重霜站起,将刀口对准她的脖颈。

“张大眼看好了,杀你的人是我,到阴曹地府报名的时候记得喊大声点。”陆重霜扬起佩刀。“是我大楚女帝陆重霜!”

紧闭的重玄、玄武两道门缓缓打开,笔直的大道直通内宫。

左无妗正等在门外,见陆重霜,恭敬地俯身行礼。

“拿好,”陆重霜抛出手中被丝绢层层包裹的陆照月的头颅,交予左无妗。“带它去夜宴见女帝。”

“殿下,寒川公子如何处置?”左无妗问。

“命人将他先带回晋王府,如有异变,让长庚将他一同杀了。”陆重霜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属下接令。”

与此同时,太液池夜宴内。

夏文宣正襟危坐,余光时不时瞟过主位上的女帝与九霄公子。

半空隐约浮现出瘦月的虚影,百官尚未到来,身着淡色纱袍的乐师吹奏着闲散的雅乐。宫灯早早点燃,足有两人头大的夜明珠摆在四边,照得犹如白昼,丝毫瞧不出白日将尽。

坐在夏文宣身侧的是吴王正君莲雾公子。夏文宣本以为吴王陆怜清那儿不会有人赴宴,然而临到宫内,自己的车队与莲雾公子的车队狭路相逢。

这一变故令夏文宣的心不由悬起。

或许吴王也觉得此次夜宴是令女帝收回权力的好时机,故而与陆重霜一样,虽未收到太女的邀请,但依旧以“尽孝”为由,派正君前来代替自己面见女帝。

莲雾公子见夏文宣心不在焉,侧身询问:“文德公子瞧着有心事。”

夏文宣看向身旁的男人,压低声音:“多谢莲雾公子关心,只是夜风有些凉,忽冷忽热的,不大舒坦。”

莲雾公子又说:“今年大家伙都不太顺,真希望日子快点过去。”

“人生无常……想我春光正好时出嫁,哪想到几月后竟险些丧妻。”夏文宣斟酌着,言辞间故意放给对面一个假鱼饵。“如今青娘虽是苏醒,刀伤却迟迟不见好,太医署来了几趟,药方改来改去还是一个模样……迟早砍了那帮庸医的脑袋。”

“您且放宽心,晋王吉人自有天相。”莲雾公子眼帘低垂,温和的目光掩藏在睫羽之下。

女帝似是厌倦了漫长的等待,捉住身侧服侍的小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青筋凸起的手中,反复把玩起来。身旁的九霄公子唇畔依旧噙着一抹惯常的微笑,注视着前方奏乐的琴师,仿佛此刻坐在这儿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鲜亮的泥偶。

夏文宣招来贴身小侍,同他低语几句,命他将备好的礼物献给圣上。

不一会儿,一名身姿纤瘦的小侍悄无声息地坐到女帝侧后方,手中赭红色的木盘托着一尊青玉酒壶。女帝本没有纵情饮酒的兴致,然而无意间瞟见了他,便命他放下托盘,与他小声说起话来。

“晋王是哪儿找来的美男子,圣上都要挪不开眼了。”莲雾公子轻轻笑道。他的笑,仿佛被吹散的雾,细细琢磨又与陆怜清的笑相似。

“青娘心系陛下,特派我前来尽孝。”夏文宣斟酌道。“为人子女,自然要将最好的献上。”

最后一抹橙红色的残阳被收尽,天色黯淡无光。

耳畔闲散的乐曲忽得插入圆润浑厚的南萧,古琴的弦音有一瞬的暂停,继而紧凑,琵琶声也由舒缓的如同流水般的曲音渐渐高亢。

正是乐曲最高潮的部分,有人击起了鼓。

算算时间,外朝的官员本来悉数到场,眼下却见不到一个。九霄公子似是心神不宁,突然叫来侍从与他耳语几句,目光频频向远方眺望。

夏文宣正欲起身,想法子阻止九霄公子派人离开,就在这时,他瞧见一个漆黑的身影大步走来。

左无妗身披黑甲,腰佩长刀,手提一个被衣物包裹的不明物件,血正从丝绢内缓缓渗出。

她大步走到女帝面前,笔直站着,声音清朗:“圣上,太女带兵谋反,晋王特派我前来护驾!”

话音防落,她抖开手中的丝绢,一颗沾血的头颅顺势滚出,落在满桌的珍馐前。

伴随四面惊慌失措的尖叫,九霄公子匆匆扫过陆照月双目瞪圆的头颅,按捺住心悸,撑桌站起,朝远方眺望。

沿岸浓烟滚滚,停泊在岸边的画舫们正熊熊燃烧,恍如红枫绵延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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