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宣常对柳央说,以后身为他的妻子,要的是诗礼容工,能够游走于将来他的文人同僚妻室之间,博得美名。
他要的,是可以为他仕途增添筹码谈资的贤内助,而不是一个只会在自家后院捣鼓食材的俗妇。这几年来,好几次俩人还曾为此起了争执,柳央也曾一气之下冲他嚷嚷:“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执意将来要娶我这个俗妇?”
每每在那个时候,陈子宣总是涨红了一张细白的脸,欲言又止地往她脸上瞅上几瞅,然后愤然扔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再然后,两人的争执如果让长辈得知,被训到找不着方向的,总是柳央。
本来商人的地位就低,一般有地位的大家族,都不太愿意娶一个商家女为妇,何况陈家姨父在朝为官,两家的地位更是相差甚远。
何况当年订亲的事,更是柳大商人被逼无奈之下,向陈府低头求来的婚约……
所以柳央能够理解母亲,再不耐烦,也不会流露出半点埋怨。
当离她出嫁之时还有三日时,柳大商人和儿子们都从外地赶了回来,此时正和柳夫人一起,对柳央百般叮嘱、依依不舍,给她看他们从四处淘来的,为她添妆的名贵饰物和古玩。
“央儿,陈家规矩大,遇事多忍忍,和气才能生财。”柳大商人是个高大白净的胖子,柳家的男孩子长得都像他,白白净净圆圆润润的。幸好柳央取了他与柳夫人两人之长,身段长得更像柳夫人一些。
“妹子,这世道别看我们商人地位低微,可有钱财才能过好日子。你要记着把钱藏好,别全露了底。”这是大哥,他给她添置的都是轻便又贵重的首饰头面,还有厚厚的一叠银票。
二哥则笑吟吟地打圆场:“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在,央儿嫁过去怎么也不至于吃亏。这地田产地契你收着,每月收上来的租子拿出部分去活络活络,有钱自然能使鬼推磨,谁还敢待慢了我家央儿。”
“嗯,表哥会对央儿好的,请爹娘、哥哥们放心,出嫁后凡事不比自己家里,我不会任性。”
柳央的乖巧,让柳夫人大大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决定将女儿许给陈家,是为了避祸。可她那个嫡姐为人向来势利,这些年,要不是陈府老爷为官需要柳大商人的钱财支持,两家早已淡了往来。
这些话,她都只能放在心里。
她没有丈夫和儿子的豁达,商人重利好以小博大,柳大商人和两个儿子久居商场,虽然疼爱家人,但对事情的看法却永远有一份乐观。
“姐姐,那我以后是喊他表哥呢,还是姐夫?”年仅八岁的幼弟,倒是一派的天真烂漫,心里想得最重的,莫过于以后该如何叫法。
小儿天真的话语逗乐了一家子人,柳央摸摸幼弟的头,纵容地说:“你爱如何叫他,便如何叫他,他是你的姐夫,也是表哥。”
“自然是要叫姐夫的,表亲哪有姻亲来得亲近。”柳家大郎不以为然,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二郎点头赞同,柳大商人则乐呵呵地笑着,仍然是那一团和气的模样。
柳夫人想了想,也同意:“还是叫姐夫吧,这样也显得你姐姐熟知礼数。”
柳央感觉喉头哽住,想和柳夫人说不要紧的,又怕破坏此时的温情,她能这样无拘束地在家人围绕下的日子不多了。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娘,我会好好的过日子。
只有她过得好,她的亲人才会放心,这比说再多安慰的话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