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吵架床尾和,不是万金油,该起的嫌隙一点都不会少。
徐蒙难以避免地敏感起来。
某一天开始,她突然发现家里有一种固定的香水味。中性香,很雅致。
从她下班回家,到夜晚,就会渐渐淡去。
高宇彬从来不喷香水,家里也没有这个习惯,是谁呢?
次数一多,天天闻,徐蒙简直闻得作呕。进门就直奔阳台透气。
这一透气,更加坏事——楼下停着辆秀气的小宾利,李芳芝翩翩然在旁边站着。高宇彬正好从楼道里追出来,两个人又面对面站着,说了许久的话。李芳芝依旧是老牌的贵女行径,看着温柔顺眼,其实精致到了头发丝。
让她猜中了,这味道果然是名花有主。
徐蒙平静地眺望了全程,最后不动声色地退回房间,甚至还能在饭桌上对着高宇彬巧笑嫣然。
多疑让人疲惫,在意让人心碎,她都不想要。只是午休的时候,一想到“回家捉奸”甚至会心悸发汗。
要忍,工作要忍,回家也要忍。
徐蒙的实习不可谓顺心。
第一天,她提早了半小时,在大厅规规矩矩地坐着。结果组长带她签了一下文件,就忙别的去了,把她晾了一上午。也没多余的工位分给她,谁不上班,她就带个笔记本坐哪儿。实在不行的日子,还在会议室,储藏室,闷头呆过几天。甭管坐哪儿,她都觉得自己碍手碍脚。一会儿有活,一会儿没活的,感觉全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格格不入。倒也不是组长欺负人,相反,组长是个很和煦的漂亮姐姐。但她平日里东奔西跑的,上下受气,没多少实权。徐蒙跟她也说不上几句话,只能做到不给她添堵。
再来,组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准留学生,待不长久。假期缺劳动力,凑人头罢了。这份工固然是徐蒙正正经经笔试面试,过关斩将得来的。但同事眼里,却跟富家子弟下乡体验生活似的,让旁人生厌。一开始还有男同事跟她套近乎,打听她哪里人在哪儿上学?结果一听是清华的,还出国读博,上下班又撞见她开好车,立刻偃旗息鼓。总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背地里少不了风言风语。
好在徐蒙是个随遇而安的,既然人家看不上她,那她也不必热脸贴冷屁股。独来独往,中午爱吃什么吃什么,下午爱喝什么喝什么。来任务了就接着,因为效率高,倒也让人挑不出刺儿。总之,她天天踩点上班,准点下班,谁的脸色也不看。
朝九晚五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到了最后一天,徐蒙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好歹工作了几个月,刚刚习惯起来就要离开了。她请办公室里的人都喝了一杯奶茶,算宣告自己的离职。这是徐蒙最后一天班,却是她第一天化妆。虽然每天睡前她都想:明天一定要全副武装,艳压全场。往往到了第二天,为了争那床上的二十几分钟,还是灰头土脸地去了。
这天,办公室里的人都多看了她好几眼,个个夸了一嘴。徐蒙也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扬眉吐气就对了。
这口气一直续到了家里,被屋里照常的香水味生生掐断。徐蒙对这个味道已然麻木,开始闷头整东西。晚上8点的飞机,得抓紧。
离职的那天,就是回老家的那天。这是一早做的决定,机票也是一早就买好的。
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跟高宇彬碰面。她拿仅存的那点勇气,给他发了一条归家的通知。发完之后,她心里直跳,不知道他看到了会作何反应?三五分钟就要拿起手机来看一眼。
不巧,高宇彬这时,正在开车上班的路上,还跟王仁浩打着电话。
对方奉郑颖之命来打探消息。
“兄弟不声不响地要结婚了?”
高宇彬嗤笑了一声:“拿你的狗头想想可不可能!”
王仁浩猜到他肯定有后招:“这都传遍了,你打算怎么弄啊?”
高宇彬跟他打哑谜:“我说了你肯定要给郑颖传话,所以我还是不说了,省的你两边为难。到时候消息没兜住,我可就真赔进去了。”
“……得,说了跟没说似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高宇彬还是松口提了自己另一个打算。
“浩哥,我最近在准备SAT和托福。”
“???”王仁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么突然?今年来得及吗?都八月中了……为了徐蒙?”
“无论如何还是想试试……为了她也为我自己。急着今年是为了她。”
“也是,今年申请,入学都明年了。但今年这也太紧了吧?”王仁浩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你别怪我打击你,放下课本都四年了。你想把文化课都拾起来,何况还全是英文的,怕是没这么容易。”
“我知道,所以你千万保密,别给郑颖说。万一没成,大家都不好看。”
“你放心。”
王仁浩想来想去,都觉得太草率,复又不放心地问他:“那你这里的行当,都甩手不做了?”
“陈办(经理)跟我也是兄弟,他替我看着。”
“我看李芳芝没那么容易松口,她这不得逮着机会把你吞了。到时候公司在她手上,不怕你不妥协。”
高宇彬一提到她就如鲠在喉,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干脆任性一把,随她去:“既然她不要脸,那就让她捡这个便宜!这么多年越理越乱,我也烦了。不要就不要吧!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王仁浩自然相信他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实力,只不过替他抱不平:“你可想好了?毕竟是一番心血……昼夜颠倒的,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而且你这要是出去了,你爸妈那边?”
他苦笑:“一番心血?你猜我爸妈多看我一眼没有?”恹恹的,他又说:“放心吧,他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瞎折腾。”
“那李芳芝,不会对你死缠烂打,追出国去吧?”
“哟,您也太抬举我了!且不说我能不能出去吧。李涛今年可是省委特助第一顺位,这节骨眼上把家人送出国,自己做裸官?那我第一个举报他。”
“高,高总,您真是高啊!”王仁浩嘿嘿直笑,吹彩虹屁。
二人再闲扯了一番家常,高宇彬到地儿了,这才挂断。
心情正愉悦呢,拿起手机一看。
徐蒙半小时前送过来一条干巴巴的消息——
我回家了。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这都要跟他报备,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