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寂的夜里，医院走廊上已然灭了几盏灯，显得有些昏暗。
佟雨刚跑窗口缴完费，此时刚得空在长椅上坐一会儿，不禁有些疲惫地支颐小憩。
透亮的准备室里，医生护士还在围着男人忙活。纱布一圈圈缠上去，偶尔有小护士端着沾了血污的棉签纱布出来，还总要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佟雨一圈。
一个裹着睡衣满脸疲倦的女人，一个浑身是伤营养不良的男人，在医院这样的地点的确引人注意。
佟雨忍着头疼摸出手机看时间，再有个把小时天就要亮了。
她长长地叹息。
重复的生活里，她被时代的巨大洪流裹挟着向前奔跑，为了跟上队伍，她也不得不在浮沉中甩掉身上多余的东西。
比如爱管闲事的特质。
不过是因为曾经身处同样的境地，她透过男人憔悴的脸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她伸出手拽了他一把，也拽了自己一把。
已经够了。佟雨想，已经足够了。
她把熟悉的冷漠与世故重新套回脸上，终于舒服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准备室里的低声交谈断了流，男人也被直接推进了病房，折腾了半宿后终于安稳地挂上点滴。
佟雨把黑眼圈浓重的医生应付过去，拖着沉重的身体在病床前坐下来。
男人瘦得惊人，轻飘飘浮在雪白的床单上。佟雨看了半天，终于有些心软，替他展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到肩膀。
药液滴滴答答落下来。
佟雨目光偶然一侧，随即愣住。
如果只看男人的那双手，简直让人以为他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手背上的虬结的血管根根凸起，像枯萎的大树树根在泥土里挣扎。指尖和指腹有厚厚的老茧，指缝间似乎还生了冻疮，红彤彤一片。
现在还没到冬天啊。
佟雨有些不忍地移开目光，转而去看男人那张好看的脸。
可是这张五官出众的脸也因为苦难消磨了光彩。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似乎是深陷于苦涩的梦中，他的眉心也是皱着的。
这很难不让人去猜测他的经历和……职业。
佟雨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冷漠的面具轰然跌落，她亲手与世界划定的底线被揉成一团，一个恐怖的念头疯狂从脑海里往上跳。
她强行把目光从男人身上拔下来。
纱质的蓝色窗帘已经透出了微弱的天光。
这时佟雨才觉出自己又困又饿，她起身去病房的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决定去楼下买点早餐垫肚子，顺便透透气散散心。
清晨薄雾缭绕，早餐店老板也刚起没多久，白米粥还烫手，蒸笼打开时，香味随着热汽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老板爽快地给她舀了满满一大碗粥，佟雨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喝完，还吃了两只包子才感觉稍微来了精神。
考虑到男人醒来以后可能会饿，佟雨又打包了一份早餐顺带上去。
这时的医院已经打着呵欠从睡梦中醒来，不少满眼红血丝的患者家属纷纷下楼买早餐。
佟雨看看他们，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再狼狈一些。睡衣皱巴巴的，裤腿上沾的泥早就已经板结凝固了。
她叹口气，推开病房门。
床上人影比走时高了一截。男人半坐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似乎是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敏感地偏过头来。
佟雨没料到男人醒得这么早，脚步停顿一瞬才如常走近床边，轻手轻脚地把早餐放在床边小几上。
她看着男人绷直的嘴唇，试探着问：“你……饿了吗？”
男人骤然听到人声，有些呆愣。
佟雨出奇地有耐心。她在床前坐下来，盯着男人灰白色的眼珠，不紧不慢地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你饿了吗？”
男人迟钝地点点头，表情里有近乎稚子的懵懂。
佟雨把塑料袋拎过来垫在腿上，舀了勺粥吹吹凉递到他嘴边：“张嘴，喝粥。”
男人一步一指令似的，顺从地张开嘴把粥喝了下去，只是动作怎么看都有种机械感。
佟雨趁着他这股愣劲儿，喂了大半碗粥，看着男人脸色被暖热的热汽熏出了润红，才又开口问了一句：“饱了吗？”
她怕男人之前没怎么吃过东西，一下子喂了太多会适得其反。
男人却好像蓦然活过来似的，灰白色的眼珠突然燃起了光亮，脸上的红更浓烈了些。他眼珠盯着的地方有些偏差，落在了佟雨身侧：“饱，饱了……”
嗓子被白粥润过后还是有些沙哑。佟雨扣上盒盖，重新把塑料袋放回小几上：“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用了，我……”男人急切地摆手，说到原因时却停顿了一下，“我给您添了够多麻烦了。”
佟雨仗着男人看不见，默默点了点头，趁机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该去上班了。
她不知是第几次无声地叹气，摸出手机给老板请假。
这个月全勤又泡汤了。
小透明有话说
这本依然忍不住写了个精神病女主【令人秃头
感谢收藏的小可爱！！小透明好开心哈哈哈！！！
还有留言送猪猪的那个小可爱！！我记住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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