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银行的金库里，有一间独属于执行官的密室。
风吹不进，光照不着，元素力也无法破坏，真正的秘密场所。
达达利亚把荧带进去，毫不意外地测试了隔音效果——当然是以他惯用的方式——之后，问荧是否愿意在这里长住。
“如果小姐不愿意，”在得到她否定的回答后，达达利亚挺愉快地说，“也可以留在我的住处。”
但是有条件。
“不能离开那里哦。哪怕小姐迈出一只脚，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他爱怜地亲吻她的眼睛。
你会把我的脚打断，荧想，然后关进金库里。
“这是个约定。”他说。
荧答应了。
于是荧住进了达达利亚在璃月的住处。
挺不错的一间房子，不愧是执行官的居所。
除了不能出门不能开窗不能与任何人交流，并且每天应付某个工作后（？）依然精力充沛的执行官，荧其实过得还行。
至少，一切都慢慢正常起来了。
只要不是像最初那天一样被达达利亚往死里折腾，荧觉得就有转机。
他没有把她锁死在金库中，也没有限制她在房子里的自由，还渐渐地开始和她好好说话……这说明，她和他还是有可能沟通的。
用身体以外的方式。
当然也考虑过直接逃跑。但荧怀疑，以达达利亚发疯的程度，他不可能没有防范。
缺少武器的前提下，仅仅靠元素力吹吹风或者搭个台子……风险太高了。
所以荧考虑过后，还是决定找机会和他谈谈。
荧并没有等太久。
两三天后，她的生理期到了。
达达利亚知道后给她准备了女性用品，并且难得没有折腾她……也没有提别的奇奇怪怪的要求。他早早地抱着她要睡觉，好像她变得格外脆弱了似的。
荧想，达达利亚果然不是真的想和她做。
他只是没有办法了，才会这样傻乎乎地横冲直撞。
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不要乱来啊，小姐，”达达利亚没睁眼，“我可是忍得很辛苦的。”
真的吗？荧在心里问。
她把手收回来，犹豫了两秒钟。
月光里的达达利亚很好看，像个普通的漂亮的男孩子，不暴虐也不疯狂，脾气也不错的样子。
“达达利亚喜欢我吗？”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似乎在掂量她要耍什么花招，“这个嘛……很喜欢，所以不会放你走的。”
有前半句就足够了。
荧又问，“那达达利亚是怕我喜欢上别人——唔，”他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变成别人的’吗？”
他有些不耐烦起来。
“再不乖乖睡觉，我可没法保证会不会对坏孩子做什——”
“如果我不会喜欢上别人呢？”荧看着他的眼睛，“我是自己的，肯定不会变成任何人的。但是，我想我可以保证，在喜欢你之前，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
非常天真的发言。
但是达达利亚沉默了。
于是荧继续努力说服他，“你看，现在这样，就算我想喜欢你也会很难……而且，每天无所事事的我，你也不会真的喜欢吧？至少我觉得，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就好像不是我了，而是——唔，‘真空中的球形人’？炼金术里是这么说的吧……”
达达利亚静静听着，有点走神。
荧很少这样喋喋不休。她在紧张。但是并不害怕。
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紧张中有雀跃，觉得再努力一点就能成功了。
即便是在眼下这种处境。
达达利亚早就发现，荧对这个世界有种迟钝的信任感——她不相信真正可怕的事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是那种在安全的环境里长大，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才会养育出的天真的性格。
魔龙肆虐也好，海怪袭击也罢，哪怕是被亲近的朋友侵犯，她依然会觉得“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呀，我得做点什么”。
达达利亚喜欢她这种乐观过头的韧性。
而这种韧性，终会帮助她离开自己。
在这个冷酷又美好的世界里，毁掉她是很容易的。切断她的双手，折断她的羽翼，即使心智坚定不屈，生存也足以让她低下头颅。在黑暗中游走时，达达利亚见过那样的悲剧。
但是，他真的想要一个漂亮听话的人偶吗？那天的疯狂褪去之后，达达利亚思考过这个问题。
……仅仅想一想，他都感到恶心。
所以明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困住她，他却一直没有那么做。
“……我也不清楚要怎样才会喜欢一个人，”荧还在努力发言，“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喜欢一定第一个喜欢你，绝对不会先喜欢上别人。这样的话，可以让我每天出去走走吗？我已经错过好几天协会的任务了，大家也会担心我……当然晚上还是会回来的，唔，派蒙那边我也会想办法——”
“嗯……那就每三天。”达达利亚忽然说。
荧愣住了。
“每三天回来见我一次的话，就放你出去。”达达利亚对她笑了笑，深邃的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你可以在璃月和蒙德自由行动，只要准时来见我。当然了，也不能喜欢上别人，这可是你说的。”
远超预期的宽松条件让荧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马上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开开心心地和他拉了勾，甚至主动凑到他怀里睡觉。
好像囚禁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是讨好吗？是示弱吗？还是她在试图反过来驯养他呢？
她在说谎吗？她会违约吗？会去寻求其他男人的保护吗？
——真的应该答应她吗？
达达利亚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不想再思考什么了。
就如她所愿，让一切变得更混乱复杂难以捉摸吧。
他在月色里亲了亲她的头发。
“不恨我吗，荧。”
好长一阵沉默。
“很奇怪，”她的声音轻轻的，“讨厌不起来。”
时至今日，她仍然觉得，他们是朋友。
于是失踪数天的旅行者又平平淡淡地出现在了冒险家协会。
看到她的时候，派蒙几乎是哭着扑过去的。
温迪也松了口气，“下次出门要和大家说一声呀。”
荧只好一边安抚派蒙，一边苦笑着道歉。
迪卢克没有说话。
最先发现荧消失不见的是派蒙。被支开大半晚的应急食品到处都找不到她，立刻去向温迪和迪卢克求助——作为旅行者最初的伙伴，不会有人比他俩更可靠了。他们花了点时间追踪荧最后的踪迹，终于找到某一家旅馆……
面对凌乱不堪的房间，温迪摸着下巴啧啧感叹：“怪不得要把派蒙支走，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啊。”
应急食品不懂这些，但迪卢克不同，他皱着眉审视四周，“会不会是被胁迫了？”
温迪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放心，以旅行者的实力，不会有事的。”
嘴上在安慰，心里却幸灾乐祸。
迪卢克前些天回了趟蒙德处理酒庄事务，还不知道最近有个活泼的年轻人缠上了旅行者。见惯浪漫故事的吟游诗人当然不会看不出达达利亚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
挺好的，小姑娘也长大了啊。
温迪心情简单。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荧一直没出现。
温迪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判了达达利亚的实力。只凭水箭他应该不是旅行者的对手，但作为愚人众执行官，他也许会对她使用邪眼——甚至冰之女皇的力量。
他和迪卢克交换了情报，开始寻找关于荧的线索。但对方做得太干净了，几天过去，他们一无所获。
直到今天，荧自己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迪有种非常……非常不详的预感。
“那个，我遇到了点麻烦。”
作为赔礼，荧请大家在万民堂吃了一顿大餐。聚餐结束后，她把派蒙哄去睡觉，就偷偷溜出来找温迪了。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有点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办。把这些说给公正严明的岩神大人实在太奇怪了，而某个不务正业的风神看起来要合适得多。
他在某些时候充满神性，又在很多地方油嘴滑舌，自由而宽容的性格应该能更好地处理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吧？
于是荧把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对他和盘托出了。
即便是一向散漫的温迪，也足足有半分钟眨着眼睛没说话——大概是在消化她话里的内容？
“呃，在你的家乡，这些是可以和异性讨论的话题吗？”最后他冒出这么一句。
荧愣了一下，“但温迪是神所以没关系？”
那也是如假包换的男性啊。
温迪有点无奈，旅行者在奇怪的地方太迟钝了。
“算了算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我想，你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武力。”
荧茫然了，这是她未曾设想的道路。
“他喜欢你所以强迫你，而你只当他是朋友，那就把他打服，让他不能强迫你咯。”温迪耸耸肩，“需要的话，还可以多叫上几个人嘛。”
多几个人恐怕不好解释……但这确实给荧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思路。
只不过……
“我怎么记得当初对特瓦林你可温柔多了，都不让琴向它出手。”
“一定是你记错啦，特瓦林也是先打服的。打服才好讲道理，对吧？”
“……”
旅行者离开时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目送她回房间后，温迪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
荧身上发生的事，不知道迪卢克能猜到多少。
今后，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荧变得非常勤奋。每天认真挑战秘境磨练技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
温迪的话说服了她。
既然和达达利亚做了约定，她就不会去喜欢别人，也会定期和他见面。
但是，这样的胁迫关系是不对的。她也不喜欢被胁迫。
人与人交往的时候，总是有一条线。相处方式或许各有不同，但大家都会默认“不可以越线”。
达达利亚的脑子里没有这条线。或者有，但他不在乎。
喜欢起来，就倾尽全力。哪怕不择手段。
也许太过任意妄为，但他大概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用利益或威胁换取想要的一切。这种任性也是他的一部分，作为朋友，荧并不打算改变他什么。
所以，她要用他认可的方式，把两人的关系拉回正轨。
——既然在达达利亚看来强者才拥有话语权，那么她来做这个强者，她来判定彼此的关系。
荧决心打败他。
……然后在第三天见面的时候，又一次打输了。
荧还在生理期，所以达达利亚倒也没像之前似的打完顺势做点什么。
他们只是一起在琉璃亭吃了晚饭，又在街上转了转，就回去休息了。
达达利亚照例抱着她睡。
他心情很好……好得过头了。
虽然做了约定，自己侵犯甚至囚禁荧都是不争的事实。分别后他想过很多很多次——几乎到了坚信的地步——她会一去不返。
而他会把她抓回来，再也不相信她的任何话，把她带回至冬，关进牢笼……
争斗是他的本能，他不会放手，哪怕明知这条路只能让他越来越多地失去她。
但是，荧回来了。
不仅遵守了约定，还开开心心地陪他打架吃饭睡一张床。
——简直像情侣一样。
痛苦变为疑惑，疑惑转为狂喜。
她在向他走近。
达达利亚不得不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不抱着荧原地转两圈。
这是他不曾奢望的美梦。
再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了。
他好开心。
荧感觉得到达达利亚的开心。
但是，她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想法。
在旅行者去过的诸多世界里，人们对“性”的看法各有不同。有的视之为一生的承诺，有的把它看得像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荧在还没形成什么固定观念的时候就被迫触及了它，每个世界的道德规范又那么不一样，让人无所适从……
于是她把这件事搁置了。或者说，顺其自然，随机应变。被朋友侵犯了，就欺负回去扯平。被囚禁了，就想办法出来。被胁迫了，就提高武力改变这个状况……虽然荧自己也知道，比起提瓦特大陆的原住民，她的种种决定显得有些轻浮，或者不太成熟。
但这并不代表，荧觉得这是可以随便做的事——说到底，她多少还是觉得和喜欢的人做比较好——她又没有那么多火热的欲望非发泄不可——再说真需要的话，自己动手不是更安全省事嘛……
所以此刻，她被自己脑子里那个古怪的想法震惊了。
——达达利亚和她，简直像“炮友”一样。
虽说是因为被胁迫——或者说约定——才变成这样，但是……
即便是对性没什么负罪感的荧，也觉得这不太行。
必须，尽快打败他了。
（PS：“真空中的球形鸡”这个梗荧妹用错了。她毕竟不懂科学也不懂炼金术。）
（PS2：说真的又是强上又是监禁就应该报警啊！
七星 警车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