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大约是一年前开始耳鸣的。
起初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很偶尔的会听见嗡嗡声。
医生说他一是多年来长期处在音乐不断的环境下,耳朵得不到休息,二是连轴转登台演出的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需要规律地进行休息,并且放松心情。
但是江逾白根本不可能听医生的。
练琴和演出的时候没办法,其他时间凯文都在跟他斗智斗勇,要把他的耳机藏起来。江逾白有时心情好会听他的,一旦情绪上来,谁都不可能拦得住他。
本来江逾白的行程只排到了半年前,就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的,但他从那时开始生物钟就完全紊乱,情绪状态更是一塌糊涂,所以耳鸣头晕愈演愈烈。
“有很多次我都觉得他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凯文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对林臻说,“可能是我说了他不想听的话,他选择不听,也可能……真的听不见。”
林臻坐在走廊冰凉的塑料座椅上垂着头。
她的礼服裙膝盖上破了很大一块。
江逾白在霁云的走廊里说完那句“我听不见了”就膝盖一软往地上栽,林臻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他,却根本撑不住他的体重,被他带得重重跪在地上,裙子破了,她的膝盖也肿得很高。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膝盖疼,只觉得心疼,疼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凯文继续说:“这种神经性耳鸣不好好控制的话很可能会引发耳聋,医生看他的状况也很担心。但是他真的一点都不配合,今天晚上突然恶化,可以说是大家预料之中的。只是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只能等他醒了做了检查才知道。”
江逾白这几个月说是一个人去欧洲散心了,谁都不肯带,凯文非常敬业,一路都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只是经常一时不察就会被江逾白偷跑掉。
江逾白是前天从意大利飞回来的,从上飞机到今晚几乎都没吃过东西,刚才是受了太大刺激,加上低血糖晕过去的,现在正在吊葡萄糖营养液。
“林小姐,你要不先趁他睡着,回家休息一会儿?”凯文问她。
林臻茫然地摇摇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先歇会儿去吧,这里我看着。”
凯文回头往漆黑一团的VIP病房里看了两眼,答应着去了家属休息室。
林臻站起身来,勉勉强强地往房间里走,摸黑在江逾白的床边坐下,试探着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一点儿都没有要醒的意思,手冷得像一块冰。
林臻想叫一叫他,声音到了嘴边却发不出来。
万一他听不见怎么办?
她根本不敢想。那根本就是要了他的命。
她总是一味怪他,觉得是他害死他们的孩子,又差点儿害死她,可是她忘了,他也许根本就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及时赴约,没有接她的电话,说不定是有理由的,她却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而她给他带来的伤害则都是实实在在的,从三年多前不辞而别,到跟唐其骏上床,再到那句“你让我很痛苦”。
江逾白近来也根本不是去欧洲散心了,他分明就是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去了。
还有今晚……
林臻被愧疚完全淹没,半跪起来,把脸埋在他颈边,双唇贴着他耳侧,轻轻叫了一声:“逾白……”
接着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江逾白昏迷得很沉,没有半点反应。
她替他掖了掖被角,一手仍旧握着他手,另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他大概是觉得舒服,在梦中把额头往她手心凑了凑。
凯文天快亮的时候来替林臻,劝她好歹回去换身衣服,“他应该更希望醒过来的时候你在这里。”
林臻想了想,家里还有诺诺要照顾,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凯文:“如果他醒了我还没回来的话,麻烦你一定要跟他说,我很快就来,让他等我。”
凯文答应了,又安排江逾白的司机来接林臻。
林臻光着脚,拎着三寸高跟鞋匆匆回家。
路上她翻了翻前晚程栋发给她的消息。
程栋跟她道歉,说自己一时过于冲动,给她添麻烦了。
林臻一夜都没有回他的消息,思索了一下回了一句:“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不应该伤害江逾白。”
林臻开了门,一晚上没看到她的诺诺激动极了,飞奔过来跳到她怀里,紧张地不停蹭她。
“没事了,我回来了。”林臻低头把脸埋在它背上,“过两天我把你Daddy也带回来好不好?或者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诺诺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喵喵的叫声里带着几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