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刻,梁石胭这么赤裸裸地面对过梁澍处于另一段关系。
十岁之前,她还是懵懵懂懂一小孩儿,那时候父母还没离开,梁澍在外忙着读书,创业,也不常回家。那段时间正是梁澍最意气风发的日子,一路顺风顺水,女朋友也交了不少,只是从没想过往家里带。
梁石胭十岁那年,梁澍二十七岁,一朝接下事业和家庭两个重担,着实过了几年焦头烂额的生活。
他才知道带小孩儿没那么容易,以前逢年过节的回家,他只觉得梁石胭乖乖巧巧,一张脸精致得像她抱在怀里的洋娃娃,让他爱不释手。
一旦相处时间变长,梁石胭爱哭鬼的本质暴露无遗。她哭起来不出声,穿着小裙子站在你面前,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明明没有声音,她一哭梁澍却每每心跳加速,一阵阵耳鸣。
见不得梁石胭受委屈,只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加班都得先把人接到公司来,让她睡在休息室里才安心。
哪里有空想年轻时那些风花雪月,只偶尔在固定的女人身上发泄一番,还得匆匆忙忙赶回家:)
一年又一年,梁石胭长到18岁,梁澍才恍惚自己都35了,这年纪他那帮结了婚的狐朋狗友都管自己叫“老菜梆子”。他作为一颗没结婚的“老菜梆子”,聚在一起总是先被嫌弃一通,梁澍忽然便生出一种恨嫁的心情……
就这么匆匆忙忙在两个人的生活里插进第三个人,大概是梁澍做过最自私的一件事。
最自私,也最残忍。再如何亲密,不是被剥夺关系的那一个,又怎么做到感同身受。
他又怎么知道,那被分走的每一点关注都像一滴毒药,腐蚀梁石胭的五脏六腑。她觉得自己已经烂透了。
——
那些想法在三个人的关系里总是难以启齿。
“为什么忽略我”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为什么她知道那些我都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不能一直两个人呢”
“哥哥……”
梁石胭在梦里一阵心悸,哭着醒过来。她拄起上身靠在床上,傍晚的斜辉透过大开的窗户洒进来,将四周照得一片昏黄。
远处教堂钟声响起,绕出几声余音。这梦魇教人昏昏沉沉,心里愈发难受。
梁石胭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犹疑,终于按下一个号码。
“喂?胭胭宝宝?”那头接地很快。
“……是我。”
“哇你终于肯出现了。大家都说你一毕业就把所有人忘光了。”
“哧”梁石胭被逗得笑开,“什么嘛,我明明有联系你。”
“那是我,其他人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们。”涂了了就喜欢吹牛,“你不知道多少人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快被烦死了。要你的联系方式都来找我干嘛呀,气人。”
梁石胭捏紧手机,犹豫片刻,问:“很多人?”
涂了了一听直接跳起来:“拜托你再这样说我要绝交了,大学同学没得做了。”
“不是——你能出来吗,了了?我想找地方聚一聚。”
“啊?现在?”涂了了迅速拿下手机瞄一眼,“都5点了,你平时不在这个点出门啊。”
“那算了——”梁石胭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也只是一时冲动。
“别别别!我约几个班里同学你没意见吧?人家真是每天狂轰滥炸追问你的消息。”
“……好”梁石胭挂下电话,抬头看看外面渐沉的暮光。
怎么样都好,她只想消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