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陆斯回和林漫走在南城的街道上,徐徐缓缓地漫步着,沁凉的风吹拂着街道旁的松柏树,将混合着泥土的松香味挥散,好似夏日的郁热在这个夜晚几乎快要被完全驱散,只留下一丝清甜的热浪。
陆斯回将西装外套垂搭在手臂处,另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衬衫被褶皱出好看的模样,林漫的高跟鞋轻轻叮叮地敲打着地面,两人保持着那种熟悉的距离。
那样似曾相识的间隔,她光裸的肩膀偶然摩擦过他的上臂,纠缠不清又交错分离,显露着这比远近一步,比近远一步的距离。
轻渺的风吹来,林漫金色的长发飘浮至陆斯回的白色衬衫上,她伸手想要将长发挽在另一侧,却又微顿,隐隐有些羡慕,那随着风偶尔贴在他胸膛前的几缕金发,肆意越过了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比她更靠近他。
若即若离,潮涨潮落。
穆穆皇皇的月色,将夜幕蒙上重重私密的银色薄纱,似银线编织了迷梦,陆斯回和林漫就在这迷梦中,漫无目的地穿梭过长长的小巷,跨步于白日拥挤的马路,又偏离绕远在无人的道路边。
路旁店铺闪动着绿绿红红的霓虹灯,为地面上两人重叠交缠的灼人身影,打着暧昧不清的杂光。
林漫想一直走下去,走向潮汐尽头。
陆斯回时不时低头侧目,脑海放空地望着身旁的她。寥寥星辰下,他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情河,被沉沦的欲念浸泡着堕落,被潜藏的暗礁割伤着付出代价,却依旧渴望深陷。
他想明知故犯。
如果明知故犯,他想滑过她的手掌,扶在她的腰侧,他会挽起她的长发,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
他竭力清醒克制。
如果必须清醒,那就散步吧,他想:
「至少这时我走在你的左侧,我们像在一起,让风代替我去吻你,我们一同走向潮汐尽头。」
这样放纵散漫地走了许久,拖延了许久,回到院门口时,林漫的高跟鞋卡在了道路上砖块间的缝隙里,一时踉跄,陆斯回握住了她。
她正要低头弯腰,陆斯回却已蹲下,他的手有些微凉,力道不轻不重,扶住她的脚腕,将嵌在泥土缝里的鞋跟拔了出来。
该说谢谢的,就像站在门口分别时应该互道晚安的。林漫却不知如何开口打破这样的静寂,又或者说由他来打破她才愿意,陆斯回站在她身后,看她扭动钥匙开锁,就要进入家门。
“今晚...月色很美。”
陆斯回略微涩哑的声音传来,林漫怔了下,停止了开门的动作,回头看到他站在石板路上凝望着自己,月光洒在他的肩上。
她抬头望向远空中那道弯弯的月亮,颈部线条随着仰头的举动被拉长,许是太久没说话,她低声应着的嗓音也有些沙沙的,“嗯。”
“你更甚。”
几乎在林漫发音的同时,陆斯回就不留任何空隙地讲出了这句话。
林漫视线离开月光,又落回在他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眸中,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了他的话语声。
“今夜的你,美丽无边。”
久久凝望,她的红裙,她的金发,她光润的皮肤以及她澄澈的眼眸,无不使他心动神驰。
今夜的你,美丽无边。
今夜的你,比月光的美丽还要更甚几分。
他的那句“美丽无边”,辽阔而笃定,在拂动的空气中回荡。他所说的不止于今夜,而是往后的所有昼与夜,她都会如这般,美丽无边。
深爱之人的肯定让微笑从眼角浮现,再至唇边,心底里的笑容在林漫的脸上慢慢漾开,明灿迷人。
回到家中,林漫将高跟鞋踢落掉,光着脚直接踩在地板上放松小腿,又望了眼天花板,在想与自己一“墙”之隔的陆斯回也会有这样燥热的感受吗?又觉唇干口燥,走去冰箱拿水,没注意冰箱灯没亮,她边喝边站那台绿冰箱前犹豫了几秒钟,打开后随意拿出一盒香烟。
她拆开包装抽出一支,却发现火柴用尽,开了天然气灶的火才将那根烟点燃。
靠着厨台,盯着烟尾火星往上燃,燃烧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得多,烟灰要掉落她才着急忙慌地扯下厨房纸,垫在了掉烟灰的下方,等到整根烟燃尽,她也始终没吸一口。
刚收拾干净扔在了垃圾桶里,就听见了敲门声,只会是他,借着从窗外透入的光去开门,顺手摁了两下门口灯的开关,灯没亮。
“停电了。”陆斯回站门口,一手端着那个装满樱桃的竹编筐,一手提着药箱,“要一起做樱桃酱吗?”
瞧着那樱桃,林漫眨了眨眼睛,停电了不应该早点儿睡吗,怎么快凌晨黑灯瞎火了,反而要硬熬果酱了。顿感滑稽,对上眼神,陆斯回先低声笑了出来,太扯了,他也知道,可他还是想寻个理由和她待一块儿。
“好啊。”林漫笑着应下,开了鞋柜给他拿出新的拖鞋,自己也穿上了,“明天会来电吧?”
昨晚暴风雨把前面那道街区的一棵树给吹倒了,压断了电线,市里电力部来维修,检测完通知需更换老化的电线,便隔着时间段划区断电,他们这片儿轮晚上停。
“会,天亮前。”
房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陆斯回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厨台上,林漫拿着俩香薰的圆柱蜡烛走了过来,又准备开火点燃前被陆斯回接过,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打火机太久没被使用,碾了齿轮两下都没打着,“呲呲”,跳跃的青橙色火苗噌一下映在两人的眼眸中。
黑黑暗暗的家被一小簇柔光点亮,朦朦胧胧的,就如他们现在的心境这般朦胧。
蜡芯燃烧着,白羽松的香型散发着一种木质的香味,林漫将其推至桌子中央,两人并排坐了下来,“你平时抽烟吗?”
她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的味道,但他好像总带着烟和火。
“在戒。”陆斯回打开了药箱,将碘伏倒在了棉棒上,“擦一下膝盖。”
“哦,好。”林漫抬起了腿,想要弯折着踩在凳子边,但凳子是个小圆面,地儿不够,并且她一支起来腿,裙子便上滑至胯部,她赶紧放下,下落的过程中被陆斯回握住了她的脚腕。
他稍使微力,将她的小腿支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要往回收,却被他捏着不让动,“马上就好了。”
林漫浑身紧绷,脚趾在自发地蜷缩,隔着西装裤也能感受到他腿部的温热与蕴含力量的坚硬感。
紫黑色的碘伏浸染了她白嫩的膝盖,在他的眼里有种“玷污”之感,她拽着裙尾边缘遮掩春光,全身显而易见的紧缩让他萌生了“催发”的念头。
“疼么?”棉棒在她的擦伤处轻划着圈。
“不疼。”林漫乱动着她不安的手,不仅不疼,还有些痒。
向来都是她帮别人或别的小动物止个小伤什么的,现在反过来被人照顾,不适地乱了方寸。
终于结束了涂抹,林漫干咳了两声,抽回自己的腿站了起来。气氛走向有些不对,她往梳妆台走,努力让嗓音清明,没话找话着道:“我们煮樱桃酱吧。”
抽了一条浅金色的丝发带,将头发松松地绑了两下,下垂着的发带夹杂在金发之中,没了踪迹。
“需要用到什么材料?”林漫拿出了两个大玻璃碗,完全没有头绪。
“白糖和柠檬。”陆斯回收拾好药箱,清洗了下手。
“柠檬呀,还有一颗够吗?”林漫从冰箱里把最后那颗翻了出来。
“够了。”两人相对而坐,林漫去樱桃蒂,他拿刀去核。
“困不困?”尖利的刀刃将樱桃剖开。
林漫其实有点儿困,但还是摇摇头,想想就觉得好笑,大晚上不睡觉,还在停电这样艰苦卓绝的条件下做吃的。
果然单凭喜欢两字,就足够让人做尽傻事。
很快将所有樱桃蒂去掉后,林漫手肘撑在桌子上,扶着下颚,望着与烛光相隔的陆斯回。
他握着刀的指骨凸棱泛白,指尖被不断流出的汁水染红,一颗颗去着核,极有耐心。林漫觉得,陆斯回身上所散发出的温柔与别人都不相同。
那是一种粗糙的、带有颗粒感的温柔。
去完核后,撒上了厚厚的白砂糖,再拌匀,翻搅时能听到沙沙糖声与水之间咕唧咕唧的吸纳声,直到湿了的砂糖覆盖住全部碎裂的果肉,接下来就是等待时间腌制充足,再开火熬煮。
“你之前做过樱桃酱吗?”林漫取出了密封罐,以前用来装坚果的,同他轻声细语地闲聊。
“没有。”陆斯回将密封罐上锅蒸了一下消毒,“给轻鹤做过草莓酱,都差不多。”
“那,哆啦A梦,你有记忆面包吗?”林漫逗趣道:“一会儿搭配着吃,效果更佳。”
陆斯回慢条斯理地将密封罐擦干,抬眸看她,情思游走,“有面包也不行,要先冷却,热酱会酸。”
视线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腕处,想起镯子还没有给她,便道:“你稍等下,我上楼去取个东西。”
他行动力太快,林漫刚睨着开了的门跑了会儿小神,他就回来了,递给她一个折叠着的方帕。
“是什么?”林漫掀开手帕四角,看到了那个已遗失很久的藤蔓手镯,“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救我的时候,遗落了。”陆斯回加以解释道:“应该早就归还的,但断了。”
林漫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也察觉出形状和之前有细微的差别,“这种很难修复的吧?”
“还好。”陆斯回淡淡地问了句,“要戴吗?”
物必须得归原主,但他内心是不想让她戴的,只见林漫捏起镯环,翻转了几下,声音里满是释然地道:“不戴了。”
“丢了时,就该放下的。”林漫又把镯子放回手帕,叠来折去,“该怎么形容之前的我呢?”
林漫将手帕同镯子放在一边,向他身旁走去,“我是鱼缸里的金鱼。我在浴缸里游泳。”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她帮着他将玻璃碗中的樱桃倒入煮锅中,“不想再如此了,虽然我知道思维的模式不会一下改变,还要有一个很长的过程。”
“嗯。”陆斯回点点头,“哆啦A梦会陪着你。”
“什么呀。”林漫别开眼,不是她打趣,而是他正经地自认,就会有些羞涩。
开了火,为被糖渍出的水份升温,林漫站在灶台前,陆斯回要从她身后走过,拿一个木勺。
可中岛台与灶台之间的距离太过狭窄,即使林漫往前倾踮起了脚尖给他让空间,却也只是微乎其微。
轻薄的衣料相擦相阻,他皮带的金属扣处都刮摩到了她的腰侧。汁水被烧开,起泡又爆破,空气里弥漫着砂糖的甜腻味,林漫接过木勺努力定神翻拌着。
她身体柔软的触感所带给他的余韵还未消解,陆斯回又需拿挤柠檬汁的压汁器,在她正上方的橱柜里。
他抬起手臂打开柜子,尽量不去挨碰到她,可伸手从里面够榨汁器时,随着他向前的动作,她的臀部被挤压出一道圆润的弧度。
她急忙想往左移开,可某种丰弹的跃动,滋生在他们紧贴的红与黑之间,间隙少得可怜,动也不是,静也不是。林漫手中木勺上的深红色果酱,滴落在了火边,火温烘乱了她的阵脚。
要命,陆斯回一晚上做的心理建设,反复告诫自己的话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维持着两人现在这个姿势,拿走了她手里的木铲、将柠檬汁压入、搅拌了几下、关小火,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林漫背对着他,看他匆促略重的动作还有些慌神。等关小火后,陆斯回将她转身拉在中岛台前,远离了增温的火。
“我是不是帮了倒忙?”林漫有点不甘心,被他直接拉开锅边,有种被剥夺了参与煮果酱资格的感受。
“徒劳无功...”陆斯回低眸望着她饱满娇嫩的红唇,轻声说道。
脑海中抑制、理智、禁止这样折磨他本能欲望的词汇被彻底哄散,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想吻她,要吻她,目光无法离开她的唇部,陆斯回清晰而明确,却又空白一片,再思索不了别的任何事了 。
他的情念飘摇欲坠,欲坠,已坠。
终于,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红唇。
短促而无杂欲的亲吻,让林漫霎时间屏住了呼吸,她抬头望着他黯沉的眼眸,不明这个突发的吻背后的动机,“斯回,你...醉酒了吗?”
房间内鸦雀无声,那微弱的烛光被夜晚吞噬着,他缓慢地将她额前的发挽于耳后,贴近她的耳边,用着清润的嗓音道:
“没有比此时再清醒的时刻了。”
说罢又吻上了她的唇,像是不留她思考的余地一般。
起初只是很轻,几乎是在轻啄浅尝,他细细地勾勒着她的唇型,碾压过她的唇峰,却愈吻愈深,抵开了她的唇缝。
林漫的心在狂跳,她没有一丝想要抵抗的想法,却只知道捏紧他的衬衫,被动承受着他的热烈。
相差着的高度,让吻有些费力,陆斯回在探入她的唇齿间前停了下来,他一手将她抱起,一手推开中岛台上摆放着的玻璃器具,将她放了上去与自己平视。
玻璃碗当啷作响,香薰蜡烛的烛光被扑灭一支,无人理会。
林漫想要收拢双腿,陆斯回却已卡上了她的腰肢,将她拉近,一下松开了绑着她长发的发带,金发散落于柔亮的肩,发带飘落。
陆斯回凝着她带有水汽的,琥珀色的瞳孔,着迷地道:“好美...”
想吻他,林漫双臂勾着他的脖颈,索求似的娇哼着叫他的名字,“斯回...”
她的嗓音过分催情,过分迷离,陆斯回扣住了她的脑后,覆上前深深地吻上了她,唇齿勾缠,彼此以绵长凶狠的吻发泄早已涨满却无处流通的爱意。
他在她的唇内肆意妄为,掠夺走她的恬美清新,灌溉他丛生的欲望,放纵地留下他的印记与气息。
得寸进尺,他微烫的手掌沿着她绸缎面儿的红裙游走作乱,纤腰不盈一握,肩头的绸带滑落,陆斯回的吻渐渐向下了。
林漫收缩着颤栗的肩膀,她喜欢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还有一丝充斥着荷尔蒙贪婪的气味,这是因她而起。她回应着他,亲吻在了他的喉结处,近乎立刻,陆斯回扶在她臀部的手掌蓦然收紧,嫩软陷于指缝,林漫吃疼地哼了一声。
“疼了么?”他将她更压向自己。
她点点头,不说话,从他衣服下摆处,坏坏地将手伸进了他的衬衫内,碰触到了他的肌肤,抚摸着他的腹肌,天不怕地不怕地挑逗道:“身材很好嘛。”
她手如柔荑,若有似无的轻抚在煽风点火,陆斯回的呼吸渐重,腹部乱窜的情欲直冲向下,他带着一丝警告意味地问她,“要摸摸下面么。”
还没有想要到那一步,林漫一下就涨红了脸,她的害羞更是让他无可忍耐,他吻上了她的锁骨,又吻回了她被欺负肿的粉唇,将她细碎的呻吟声悉数吞咽。
樱桃酱的香味,浓郁流散,在催促着他们从爱欲脱离,果酱汁浓稠,浓稠黏腻,唇舌在勾连,触摸在不舍。
“要...熬焦了呀。”她被吻堵着,话都无法连贯。
在混沌无序之前,陆斯回一再留恋后止住了冲动,他拥揽着有些虚脱的林漫,为她把掉落的肩带穿好也遮盖不住处处动情的痕迹,而他的白衬衫也留存着几道她捏出的褶皱,凌乱亲密。
他迅速将火关掉,又转回身来,两手撑在她腿部两侧的桌棱处,认真又有几分诱哄地对她道:“林漫。”
“嗯?”林漫没有集中注意力,她的手悄悄追逐他桌边的手,靠近着。
陆斯回一下就拉过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林漫对上了他的眼神,“怎么了?”
“和我一起听雨声,好吗?”
潮水在急迫地翻滚,波动拍打着未定的爱恋。
林漫望着他们交叉贴合的掌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余生的每一场雨声,好吗?”
浪潮在消退,确信从此代替试探,迟疑已被勇敢取代。
掌心的温度传至心房,林漫目光清亮,凝视着他,笃信地道:“好。”
话音落地,吊灯“啪”的一声亮起,来电后的光,照射着家中每一个角落,还有一些刺目。
那一刻,陆斯回觉得浪沫入海,潮汐宕落翻涌,已至尽头。
————————————
写的时候这车差点儿开起来,得亏我理智了一下,那场特殊的雨还没下呢。
26章了,终于亲吻了,感动到想要落泪,潮汐尽头就是暧昧尽头!
谢谢筝筝捉虫,我爱你筝筝。
时常因为文的清水程度,而感到愧对于po这个网站,还被读者怀疑没有车TT
读者朋友们,你不投,我不投,车何时才能开起来。你一珠,我一珠,陆漫漫的车就开来啦!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