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楚靖便换上昨夜从阿竹身上抢来的衣裙,低头望着长长袖口,楚靖微微蹩眉。
这阿竹长得五大三粗,这身衣裙穿她身上,跟个袍子似的,下面裙摆盖得脚面严严实实,不拿手提着,连路都走不好,但那坏了脑子的男人如今就好这口!
楚靖暗啐一声,端过桌上饭菜,冲着铜镜柔柔一笑:“阿翊,你看我给你烧了饭菜。”
“呕……”楚靖翻了几番白眼,差点没被自己这鬼样子恶心到吐出来。
缓了几口老气,楚靖直起身来,长袖一甩,端着饭菜出了屋子。
一路上,她还不忘练习适才话语,仔细推敲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姿态。
还未到院前,楚靖便被房门口的杜伊拦了下来,气得她柳眉一扬,将想发作,又迅速柔下面容,笑语嫣然:“让开。”
她笑得灿若桃花,话语温柔,却是语气强硬,杜伊骇得垂眸退至一旁,只道这女人笑起来,比杀人还可怕。
楚靖挑了挑柳眉,又冲他一笑,迈起小花步,扭着身子朝房门行去。
房内,林翊正与阿竹用饭,两人低声笑语,吃得欢畅火热,全然未曾发现门口矗立良久的身影。
楚靖双手抖擞,努力掩下心中酸涩,微微一笑启口:“阿翊,我给你烧了你爱吃的小菜。”
说着,抬了腿脚便要进屋,却是被他一声呵斥止了脚步。
“不需要,我用过了。”林翊起身,看都未看房门边的身影,栖身坐于长案前翻看剑谱,“阿竹,给我倒杯茶水。”
“是,庄主。”
楚靖瞪了眼倒水的阿竹,一股心火冲上头顶,炸裂开来,抬了脚便朝那长案前的男人怒气凶凶走去:“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啊!”
她还未曾到那男人身前,便踩了衣裙摔倒在地,手中饭菜溅了她一脸一身。
她看那男人呆愣了半刻,起身缓缓朝她走来,却是又朝房外行去。
“林翊!”楚靖坐在地上气得抖了身子,见他顿了脚步,不由心头一喜,却是听他淡然出声。
“阿竹,陪我到后山走走。”
楚靖望着离去的两人,在地上坐了良久,而后缓缓起身,神色黯然出了房门。
“夫人……”杜伊皱眉,动了动嘴角,抬眸时,见她泪眼朦胧,一时心中梗塞:“夫人……少庄主他……”
“他病了,我不怪他,好生照顾他吧。”楚靖垂眸,缓缓朝院外行去。
“夫人去何处?”杜伊忙追了上去,他还从未见过她落泪,只觉有些不对劲。
“给他治病。”楚靖取过木架上竹筐,步履苍凉朝山下行去。
她知道,她的林翊,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她要去寻能医好他的草药——千年何首乌。
她在逍遥庄百里外的山头刨了三天三夜,翻遍了整座山也未寻到那所谓的千年何首乌。
楚靖坐在铁锹上,踢了踢脚边野草,鼻中酸涩涌来,她最近越来越爱掉泪水了,落起水豆来止都止不住。
她仰头揉了揉眼睛,弯腰翻出筐内青叶,搓出汁液敷在腿上伤口处,似乎她总是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楚靖起身时,突然眼前一亮,扛着铁锹朝苍树下跑了过去,她认得,那树下黑绿黑绿的是何首乌,且还年岁不小!
她弯腰刨坑,一阵猛虎操作,掘出那根长长草根,小心翼翼放进筐里,起身仰头大笑一声,惊得林中群鸟纷飞,而后拍了拍屁股朝山上爬去。
一路飞奔回了山庄,楚靖扎进伙房中便开始一通倒腾。现下已是过了子时,庄中夜深人静,她担心林翊睡下无法喝药,便搬了凳子坐在炉旁,手里蒲扇摇得虎虎生威。
但她已是三天未曾合眼,眼皮不听使唤拼命打架,直到她闻到一股焦糊之味方才惊醒过来。
楚靖慌了神,忙去看炉上药锅,却见黑乎乎的锅底,一汪药水正是咕嘟着翻滚,她心急火燎地伸手抓着锅耳将汤药倒进碗中。
费了三天三夜精力,就熬出来了这么一口黑浓水,楚靖委屈得直落泪,边哭边端着汤碗去找林翊。
到了房前,见里面亮着烛火,楚靖擦了眼泪,轻轻推开房门。
他还在看书,楚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他面前,微微一笑:“快喝了。”
见状,林翊合了手中文书,皱眉望着碗中黑乎乎的汤药未有动作。
“是补药。”楚靖端过汤碗吹了吹,递给他,“你身子刚有好转,喝了会好些。”
林翊垂眸,看到她伸出的手臂上,伤痕斑驳,顿了片刻,抬手接过一饮而尽。
楚靖盯着他,看他重又垂眸翻书,不由望了眼干干净净汤碗,小心翼翼问声:“林翊,你……好了吗?”
“什么?”闻言,林翊疑惑抬眸。
楚靖指着自己,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林翊,你……可还记得我?”
林翊凝眉,望了她片刻,却是低头翻书:“你不就是那个被我休了又赖着不走的女人吗?”
笑容僵硬,楚靖低了头,泪水止不住得落在碗中,她抬手遮住,却是越落越多。
“哭了?”林翊皱眉,拿开她眼上双手,见她双眸通红,微微动了动嘴角。
“无事。”楚靖匆忙将手抽回,慌乱起身,冲他一笑:“早些睡吧。”
夜色下,楚靖立在院中,抬头望了许久夜空,方才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