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卧期间,对外宣称感染时疫。贰贰留在宫中,与母姊一起侍药。
一晚,真壹来至她寝阁,摒退侍从,将一支墨绿泛金沙琉璃瓶递与她。
“这是什么?”贰贰扬眉问,有不祥的预感。
真壹低声道:“细粒鹤顶红。你每隔三五日,便投一粒到王郎的茶饮里,日积月累,他会渐渐中毒,待到察觉时,已无可医治。”
“你要我毒杀你从前的恋人,如今的妹婿?”
真壹勃然变色,“你以为我是为泄私恨?”
“不是么?”贰贰怒极,“自从我嫁给王郎,你就在妒忌我,恨王郎。我倒没想到你如此心狠,如此疯魔,得不到就要毁掉——”
“住口!”真壹羞恼,扬手打她一耳光。
贰贰亦不示弱,回敬她一巴掌。
姊妹俩怒目对视。
“贰贰,”真壹先打破沉默,语气中有不值,“你怎么这样天真,还真当王家是夫家,王郎是丈夫了。”
“耶耶嫁我到王家,不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
真壹冷笑一声,“你忘了二哥是怎么死的?从他血溅玄武门那一刻起,我们与王家,王家与我们,就已经是不共戴天。”
“王家杀了二哥,耶耶还肯嫁女儿到他家,已表明了既往不咎。”
“若你是王家人,残杀了皇子,会相信皇家的原谅吗?以下犯上这种事,从来都是一不做,二不休。耶耶身体每况愈下,随时有不测之虞。王家难道会坐视大哥御极、娘娘做太后?你挚爱的王郎,你钟情的夫婿,也许此时此刻,正在策划你母亲和哥哥的覆灭。”
明明是闷热的夏夜,贰贰却像浸在冰水里,通体凉透,“可是姊姊,我不想害人,我下不去手。”
“王家人翦除二哥党羽的手段何等酷烈,连他襁褓中的幼子都要扑杀。你不忍害王郎,王郎对我们,却未必会心慈手软呢。”
贰贰抬眸看她,“姊姊,凭心而论,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办?”
真壹沉默半晌,道:“你可知王郎为何与我分手?娘娘说,王家子与我意秾情稠,必定对我百依百顺,要我劝王郎忠顺大哥。我亦以为然,岂料甫一开口,他便绝情至斯。我——我是很难过,但也认清了男人心。”
*
也是在宫中,贰贰初现早孕反应。
她是父母最幼的女儿,下边无弟妹,一直引以为憾,自出嫁起,便盼望有自己的孩子。
王楚在床榻上极温柔,不欲她疼痛,总是草草了事。寥寥几次云雨,竟萌发了这一颗小小的种子。
贰贰轻按自己平坦的小腹,满心荡漾着柔情。站起来,又坐下,想要与人分享喜讯,却不知谁与她同心共情。
宫中有她的父母兄姊,皆是至亲,可他们得知她怀上王家子嗣,会开心吗?还有王家人,会不会觉得她有孕是旁生枝节?
惊喜散去,惟余黯伤。
贰贰的身孕是在两月后,由公主府女官,以官方文册的形式,呈报给今上与贵妃。
姬晗和杨氏当然不会疑心贰贰有意隐瞒,只当她年幼无知。亲至公主府慰问女儿,赐她无数金珠、药物、婴儿用品,遣了有经验的宫媪常驻府中,以备不时之需。隔三差五,还会送来御厨精心烹制的肴馔。
贰贰并非不相信父母,但腹中胎儿于她,是比父母、比王郎更重要的存在,经不起疏忽。宫中来的饮食药物,她一概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