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又上热搜了。”
明衡站在训练室的窗户底下，手中捏着半截即将燃尽的烟草，他凝神看着训练室里正在打游戏的老队友们，轻笑道：“是吗？又说我什么了？”
“我排位呢哥，你自己看。”
明衡摇头，他不看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他退役和分手那点事，总之休赛期的选手闲观众更闲，针尖大点的小事儿都能推上热搜，他又是最早一批的英雄联盟选手，对这事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明哥，晚上几点走啊？”
基地养的那只体重重达三十一斤的圆胖柯基扭着屁股走到他面前，后腿一蹬地，抱着明衡的小腿求抱。
明衡弯下腰抱起小狗，摸了摸它富有弹性的耳朵尖：“六点。”
“跟MC那边都谈好了？”
“嗯。”明衡抱着狗，很随便地坐在一把电竞椅上，“老东家，挺好谈的。”
“行，那咱们以后就赛场见了呗。”
明衡微笑，没有答话。
杭州傍晚雨雪交加，潮湿的风吹过凉进骨头缝，天气太差，他拒绝掉队友的送别，孤身一人前往高铁站。
动车上信号一般，他戴好耳机临窗静坐，打开微博app。他发布的微博大部分也只是直播间开播提醒和转发的战队公告，账号关注的人也不多，刷新一下后，一条醒目的微博在他页面首位——
【MC电子竞技俱乐部V：【公告】很高兴在这里和大家宣布：在充分交流后，原VC gaming战队的中单选手明衡将加入MC电子竞技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教练组，担任主教练一职。】
下面评论一开始都是问号，各大电竞营销号转发破万，他随手点进去转发第一，底下热门评论第一条就是不堪入目的冷嘲热讽：
【他咋有脸？】
下面蓝色字体显示回复186条，他不用点进去看就知道讨论得有多激烈。
第二条——
【爷吐了，就真·两姓家奴？】
明衡叹口气，不想再看这些糟心事，点了返回。
同样血雨腥风的还有他的微博评论，他私信早就关闭，可评论没关。不少MC战队的粉丝无处发泄，都跑过来骂他。
他看了几条不堪入目的评论，又读了几条粉丝安慰他的话。明衡缓缓闭上眼吐出口气，退出微博。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糟心玩意卸载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个微信窗口。
【Jupiter：明哥？你真回来？】
这小孩是MC战队现任中单，当年是明衡把他挑进青训营，小孩自己打到二队，又被他一路提携到一队。后来明衡转了会，也是Jupiter接了他的班。
【Ming：嗯。】
这时间刚打完训练赛，战队那边还没复盘，Jupiter忙里偷闲吃晚饭的功夫才能问几句。
【Jupiter：那你……知不知道小溪姐还在啊？】
【Ming：我知道。】
提起和陆岑溪的往事，明衡太阳穴一阵疼痛。他胸闷得恨不得把高铁的窗户打开透透气，可显然不能。刚好推着手推车的乘务员经过，他买了瓶矿泉水。
【Jupiter：唉，哥你想好了吧。我去复盘了。】
【Ming：去吧。等我到了要检查你们功课的，长点心。】
Jupiter那边很快发来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明衡锁上屏幕，目光清冷地扭头去看窗外的瓢泼大雨。动车速度太快，雨几乎是平行着在玻璃窗上刮出水痕。
透明的，冰凉的，像陆岑溪的眼泪那样。
他和陆岑溪的故事有个狗血的开端，过程甜蜜，可惜最终却落了个俗套的结局。
刚分手时，他记得有粉丝跑到陆岑溪私人微博下面问她原因，陆岑溪冷冰冰地回复了两个字：性格不合。
这个词曾被当时还处于暴走阶段的他嘲讽过：性格不合？求求公主病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陆岑溪也没给他面子，她发了个“呵呵”的表情包：草粉怪你也配？
双方你来我往在微信中互喷三小时险些挖出对方祖坟，总之闹了两个没脸。陆岑溪拉黑了他，他也赌气没加回来。后来他转会到KOF，最好成绩是世界赛四强，在LPL赛区打破无冠诅咒前也算扬眉吐气。
如今退役，背了一口两姓家奴的大黑锅不说，又要回老东家看人脸色。
这个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当年盛怒过后，明衡还是很想她的，不然也不会巴巴地上赶子去给前女友骂。
陆岑溪在恋爱中是个小甜甜，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当年两人在一起甜甜蜜蜜你侬我侬，陆岑溪最喜欢的就是在微博上暗搓搓地秀恩爱，粉丝们偶尔也喜欢吃点狗粮。偶尔有一两个不和谐声音，也被明衡当时的好状态给怼回去了。
电竞选手的好处就在于此：只要你不影响比赛、不接触违法乱纪的事、不草粉。剩下的只要你成绩好，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明衡的成绩就足以让他随心所欲。
当时圈子里一句话流传甚广——有一种输叫做“队伍输了Ming没输”。一开始是用来嘲讽明衡粉丝太能甩锅，后来MC战队中流砥柱们纷纷转会，只剩明衡硬撑两个赛程勉强保住队伍不被降级，大家才知道这话是真的。
可惜后来明衡顶不住压力，又被其他战队高薪诚聘，丢下了老东家去了其他战队，又被爆出疑似草粉的新闻，和女友分手半锤了这条猜测。
各大电竞板块节奏带得飞起，明衡口碑也一落千丈，可他在国产中单位上依旧难有敌手，在世界赛中也频频打出亮眼操作。
这点破事……随着时间推移，也很少有人提起了。
对他最意难平，曾经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的，莫过于MC战队的老粉们了。
其实转会或续约只是选手们最普遍的操作，每年LPL年末转会期都是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大戏。
正常转会的情况下，老东家也会送上最美好的祝福给老队友，粉丝们也只会祝福选手在新队前程似锦，
可明衡不同，他是MC战队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是薪火相传的那位接力人，当年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青涩的小训练生和才开始打比赛的小孩们，很难不让人记恨。
可是谁又规定选手不能转会呢？
他忘了谁和他吐槽过：这就是道德的力量。
他当时不置可否，但心中是赞同的。
杭州到上海车程不过一个半小时，明衡到达虹桥站时天还未完全暗。他来时杭州大雪，可上海却一片晴明。MC基地那边说派车来接他，还把手机号告诉了他，明衡没多想，推着行李走出接站厅，直接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等待音响够三声被接通，那端是个清脆的女声：“你好。”
明衡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