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斯艺术廊在江边。
环境十分优雅,从意大利找来的建筑大师根据周边的环境,把艺术廊建造成一颗呈几何形状的“石头”造型的建筑。就如江边的一粒石头。兼具了东方诗性禅学美感与西方的建筑轮廓美学。
月见开车过来时,远远就看见了艺术廊的外部轮廓。
但停车的地方有些远。月见拐进了一边的地下停车库。停好车时,一时迷了路,找不到出口。她踩着高跟鞋,在那左转右转的,忽然一辆红色保时捷在她身边飞驰而过,车前镜还刮到了她的手肘,把她碰得够呛的。
脚一崴,一个踉跄,月见就坐倒在地。
手肘被刮出血来了。
一阵钻心的痛!月见两手撑地,爬了起来。一抬头,她就看见了红色保时捷的门开了,走下来一个全身火红,妆容精致的女人。
是美艳的何珍珍。
在这个时代,因为有了医学整形,辨析度高的美人已经不多。而何珍珍就是美得有辨析度的那种女人,所以分外的气焰嚣张。
之前,月见想不明白,在私会所里时,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她就敌意很深;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她视自己为敌人,因为阿泽。
“哟,这不是洛先生新近收的新欢么?”何珍珍摘下大墨镜,美得蛊惑人心的狐狸眼睥睨天下般的看着她,又轻轻的“嗤”了一声,是鄙视。
月见也不恼,两手一伸,拍了拍裙摆的灰色印子,笑了笑,“是又怎么样?”
这个不知来路的野女人居然敢鄙视自己?不就是仗着有洛泽给她撑腰,狐假虎威吗?!何珍珍倚在门边,左手摩挲着右手食指上晶莹璀璨的钻石。
钻石很大,有十克拉,全美钻,镶嵌华丽,套在何珍珍纤细手指中如一粒钻石做成的花。
美得花枝招展,美得很冷。
见月见注意到了,何珍珍才抿了抿唇,“是洛总送的,怎么你没有吗?啧啧,”何珍珍在她身边走了几步,一副品头论足的样子:“还真是朴素。”
月见眸色深了深,并不做声,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招,没使出来。
见她比起在私会所见到时,还要冷静从容,何珍珍有些沉不住气了。早前见,她还一副鹌鹑,小白兔的无害样,被自己撞了也不敢生事,现在反倒颐指气使了?
“哼”的冷笑一句,何珍珍说:“华天酒店的夜景不错,对着整个江景,灯火璀璨。尤其是0000天际套房,360度全景观,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对了,那里是洛先生订下的长期包房,不过是以他秘书小姐的身份证订的。”
这样赤果果,直白的暗示,月见如何不懂。蓦地,又想起了木忍冬说的,何珍珍与阿泽在酒店房内密会的事。
“你知道的,洛总有很多机密,所以他的身份特殊,很多时候都是要避人耳目的,所以他只会安排他的人的名义去开房。”何珍珍继续挑衅。
是的,就连这么细的事情,何珍珍都知道,与洛泽自然是熟络的。月见咬了咬牙,抬头看了眼四周,然后朝一边走去。
气,自然是很气的。可月见凝视过、仔细地看过洛泽的每个表情,每个眼神。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是那种人。
月见在前一秒就决定了,有些事,与其让别人来转述,来误导,还不如她亲自问一问洛泽。
有任何事,她可以先问一问他。
见自己被无视了,何珍珍气得牙痒痒。一个箭步奔了过去,一把揪住了月见纤细的胳膊,“你拽什么拽?!”
月见被她用力一扯,有些脱力,但手已经打开了手提包,在翻找什么,随意答了:“说够了,就放手。我还要阿泽的艺术廊。”想了想,一抬眸,冷冷地盯着她:“或者说,你是想见阿泽,而约不到他?我会替你问问他,要不要见你的。”
“不就是个婊.子么,陪洛先生睡一段日子,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身价多高了?!装什么白莲花!现在,还居然敢不要脸的来抢我的工作!当洛先生的助手的事,我一早就已经在和洛氏谈了。”何珍珍彻底被她的话惹急了,突然就抡起手来,甩了月见一个耳光。
原本以为她会反手,怎么也会挡一下,可重重的“啪”的一声传来,何珍珍都有些打蒙了手,可月见只是冷冷看着她,然后一个跨步,离开了这里。
何珍珍自觉有些不好,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算了,自己怕她做什么。这样的货色,顶多就是跑去男人那里告状,博个同情罢了。以自己和洛泽的交情……想着,又觉不踏实,连忙给洛泽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洛先生,那件雕塑,如果你还想要的话……”
话尚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是程庭:“你好,洛总正在开会。什么时候有空?洛总说了,近期内都不会有空的,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半年、一年都说不定。我想,何小姐,你就没必要再打过来了。”
何珍珍气得摔了手机,居然连接个电话都不愿!还真是被那个女人说中了,她联系不上洛泽。
越想就越恨,何珍珍等在了月见的车旁。不过,也不要紧,洛泽总会来求她的,毕竟,她手上有他最想要的那件雕塑。属于洛克的雕塑。
世人皆被这对孪生兄弟所蒙蔽,但何珍珍还是根据作品的风格看了出来,那件雕塑,并非是洛泽的作品,却被冠上了洛泽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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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进去时,有馆内人员出来迎接。还给了她一份宣传手册。
月见走得慢,一边走,一边翻看着装订精美的厚重的手册。不得不说,洛泽的藏品非常丰富,从油画到雕塑,再到其他艺术品,应有尽有,像个小型博物馆。简直叫她看入了迷。
陈秘书是位谈吐是非高雅的年轻女士,见她认真的样子,笑着说道:“你还是对洛先生的作品最感兴趣。”
月见的脸有些发烫,连忙将视线从洛泽的雕塑展品里移开,然后被一整组的裸.女图给吸引住了。是我国当代着名的艺术家常玉的作品。他以画裸.女闻名世界。
上了楼,转过一道巨幅四屏的古典屏风,有一个小小的接待厅。麦青已经在那等着了。见月见捧着那本册子看得专注,麦青走了过去,视线触及常玉的画作,于是问:“月小姐对此有什么看法?”
是要考她啊?!册子是洛泽亲手制作的,里面的藏品配有作者的相关信息,与创作的年份,简单的创作意图,但没有像其他艺术廊那样将作品赏析也放了进去。月见心思聪敏,自然明白洛泽更希望的是由每个人自己去看,去感受,而不是被束缚于别人总结的条条框框的赏析中。
“兼具了东西方美感。虽然是裸.女,但勾勒时,看得出用上了书法的笔触,一气呵成。裸.得相当细腻与高雅。而且有许多东方元素点缀其中,如淡雅的芝兰、牡丹、菊花等花草,与宝瓶、葫芦、铜钱等吉祥图案;还有山水画式的留白,使得东方意蕴十足。如《五.裸女》里背景的华丽用色,在西方绘画世界并不多见,是我国民间偏爱的浓烈色彩。”笑了笑,月见又说,“还有东方式的幽默在里面。这里的《裸.女与小狗》,小狗就很俏皮。”
麦青没有说话,只是多看了她一眼。洛先生亲自撰写的册子,里面没有任何的赏析。她居然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看出来了。看来洛先生想培养她为助手的想法,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刚才在进来前,月见就将马尾辫给解开了,用浓密的长发挡着脸上的手掌印。但麦青也是搞艺术的人,心细眼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于是亲自去取了一袋冰袋给她,也没有别的多余的话,只说,“先敷敷,消消肿。”
月见也大方坦然,接过了,按到了脸上,然后说,“谢谢。”等敷好了冰,出于礼貌,月见从袋里取出粉盒,往红印子上压了一层粉。
麦青引了她进入了展厅,直接走到了常玉那一栏。
《五裸.女》是常玉油画中规模最大的一幅。占了展览厅的一整面的主墙。
月见站在油画下观看,真是叹为观止。“常玉的风格在于画作里,或站或躺或坐的裸.女周围,都有一些花卉动物。想来这位画家先生真是一位顽童。”
“是。他确实是以顽童的姿态、游戏的心理在作画。他只是在画他的好恶,画他的心情,娱人也娱己。”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走了过来,慢声说道。
麦青见了是客人,于是说道:“司先生,你来了。”于是吩咐一边的陈秘书道:“给司先生上茶。”
“这位小姐,看来你对油画十分有见解。”司玉致微笑着说道。
麦青其实也是觉得月见有很高艺术天赋的。之前,洛泽和他提起过,月见并没有学过美术,但有天赋。那时,他还不相信。现在,他是信了。只是看了那么一会儿,她就看出了常玉的隐藏在画作里的童趣。于是,也对她怎么回答司玉致很感兴趣。
只是月见并未在意,只是随意答道:“我看他的五裸.女脚下的小猫在打滚卖萌,很有趣。”
麦青:“……”这回答,能走心些么?
然后,安静的展厅里,传来了司玉致低低的笑。其实是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很有趣。比五裸.女脚下卖萌打滚的小猫有趣。
月见听出了司玉致的调侃,有些恼这人,于是抬起眸来睨了身边这个男人一眼。
只是一瞬,她听见了身边男人的抽气声。她觉得他这表现,等同于调戏了她,心下有些厌恶,觉得这男人就是个登徒浪子。
但下一秒,司玉致已经走近了她,抬起手来,就轻执起了她脸颊边的一缕发,将发别到了她的耳后,怔怔地问:“小草?”因为激动,他的唇色刹那变得嫣红。
这时,月见才看清了他。他是个张扬的美男子。
明明,在没有看清她的容貌前,他的姿态是那种说不出味道的放浪形骸,狷介不羁,但看清了她后,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整个人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月见看向他,他也看向她入定了一样。
他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真是个颠倒众生的男人。如果说洛泽是英俊温润,他就是真真正正的美丽,一个男人美得触目惊心,却丝毫不违和,而且足够年轻。
“你认识我?”月见蹙起了眉。在第一眼看到时,确实有一种熟悉亲昵之感,可月见不认识他。
“你都不记得了?”司玉致有些担忧。
“我失忆了,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叫什么。”月见抱歉一笑。礼貌又疏离。
司玉致恢复了玩世不恭,道:“司玉致。”
“司先生,你好。”月见主动伸出手来,一笑时露出妩媚笑靥。
她的手被他握住,置于掌心中,细细摩挲。
月见怔了怔,想挣脱出来,他察觉到了,就松开了手。
月见绞着自己的手指,觉得奇怪,对于他的触碰,并不反感。
“你认识我吗?”月见继续这个问题。
司玉致沉默了一瞬,看向她时一笑,耀眼夺目:“我们不认识,只不过我刚从Gary那里听说了你的事。”
“哦。”不知为什么,月见有些失望。
司玉致看向月见的眼神有些阴郁,他话不多,一沉默时,周遭气场冷的可怕,如同进入了低气压。
就连月见都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
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发冷,麦青介绍道:“这是沪上当代艺术廊的司玉致先生。他这次来,是想借一批洛先生的作品到他的艺术廊去做展览。”
月见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草,你有兴趣来我的‘泸上’看看吗?我擅长的是印象派油画。”司玉致忽然问道。
“这……”月见怔了怔。
一阵低笑,司玉致又说,“离这里很近,也在江边。而且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得月见一阵脸红。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当然不会对她怎样。这样说,分明就是在调戏她。但是他那一声“小草”叫得十分亲切,莫名地让她想去亲近。于是想了想,道:“好吧。”
麦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方面多说。于是,从抽屉里取来了一叠文件,交给了月见,“你先看看这些资料。”又把另一份标有“重要”字样的文件交给了她,“这是‘蓝斯’的经营方式和账本,你慢慢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月见接过,对司玉致说了句,“司先生,请稍等”就迅速地翻起了蓝斯的内部账本文件,看了一会,“咦”了一声,向麦青问道:“为什么阿泽都不代理任何艺术家的作品?”
蓝斯艺术廊的作品,多是从各大拍卖行拍下的藏品。或是洛泽自己的一系列的作品。有些是从各大博物馆与私人藏馆借来做展览的藏品。但没有开发经营别的艺术家的作品。应该说,洛泽烧钱多过赚钱。虽然从蓝斯艺术廊卖出去的艺术品也很多,但成本太高。如果能自己代理一批潜力艺术家,等艺术家红了,蓝斯就可以狠赚一笔。
麦青笑了一笑,“洛先生搞艺廊更多的是为兴趣,而非赚钱。但是我觉得你的提议非常好。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如果由你去说,洛先生会同意的。”
“我懂了。我会说服阿泽的。”月见抿了抿唇。
整个过程,司玉致都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当听到她叫洛泽为阿泽时,那深邃的眼眸里才出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月见看不懂,也不想去懂。
司玉致是带了贴身秘书过来的,就一直站在俩人身后不远处。司玉致与秘书先把车开过来,月见在此等候。
等出了蓝斯艺术廊,秘书才道:“司先生,为什么不向月小姐说明白,你是她的未婚夫?”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想逼她。而且我希望她是因为爱上我,才回到我身边。”司玉致语气低沉,垂在一边的手忽然握紧。
当年就是因为他逼得她太紧,逼她和他订婚。她才会离家出走的。他与她是青梅竹马,她有轻度自闭症,却肯放下戒备,对着他倾诉心声。俩人是一起长大的,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可是她却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将他转身抛弃……
司玉致知道,她一直只将他当做她的哥哥,她的亲人。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寻找了她那么多年,可是她居然又回到了那个男人身边……那是个十分危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