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怎地,今日那草莽女不在,你还怕本公子吃了你不成?”
少年一侧眉梢高高吊起,白净的面皮于蓝锦缎的映衬下,合着暖黄余晖愈加娇俏,脆生生的一把雀鸣声儿硬是被跋扈的调子给败了三分好感。
不过…这话儿,也就是一个落了面子的小公子向着心上人讨着哄的小模样儿。
吃了你不成?
吃了小姐不成?
仅半个时辰不到,这已是赵知周第二次听见这话儿了。不过这话意思全然一样,说话的人天差地别,说话的调子截然不同,最后…结果也当然会是天壤之别。
不干紧要的陌生男子随意应酬便是, 但…
女子终是侧回了眼瞧他,眉眼是不变的云淡风轻,微启薄唇,“不怕。”
“那你急着赶我作甚?”
赵知周话音刚落,少年便急急问出声,就连窝在马车里纤瘦的身子都往外送了送,半个脑袋都在小阁窗外头了,捏着蓝布帘的指端攥得愈发紧了。
他好不容易才让那个莽妇少粘着她了,本想…明日寻着空就去堵人来着。
既现在两人单独…
不对。
李黎杏眼一扫马车两旁的数名护卫,眼风微变,小奶狗儿又变成了高人一等的模样,骄横道,“去远点儿等本公子。”
素养极好的护卫两两想觑,都不敢随意贸然离开,若是小公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可不她们负的起责的。
“公子…”明显是一众护卫头目的女子略微垂头,弓腰上前几步,仔细着斟该如何开口才能让随性而为的小公子改变主意。
“滚…”
不等那人说完话,李黎便杏眼一瞪,脱口而出的滚远点儿,却在见到女子凝着他的眉眼时生生转口成了,“走远点。”
话儿是变得好听了,调子却不够顺耳。
那咬牙切齿的口吻,表明这已然是小公子最后的耐心,那女子只能道一声:在下就在不远处,公子随时吩咐。
接着她抬手一挥,护卫们便远远退去数丈,既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又能观望的距离。
小公子眼尾留意着人,护卫们一走远,他便轻咬唇瓣,颤着睫羽朝着女子细声道,“你上来啊,呆子。”
哪知赵知周略显诧异瞧他一眼,将手插入宽袖中,轻声相拒,“不妥。”
这是...孤男寡女,无甚外人,共处一辆马车,不妥。
果真是…又呆又木。
李黎黑密的眼睫颤得愈发厉害,脸都红了个透,但小公子还是抬起眼,眸光不躲不闪的凝着她,将语调拉长,“怎地这会儿才回去啊?”
往常这会不是已经回赵府了么,这个呆子。
本以为今日又见不着她了,心里正是烦闷的很,但…内心隐秘的期待让他不自觉就撩着帘子悄悄瞧了一路。
没成想…不对的时辰,不对的街道,也能...相遇。
这难道便是佛所说的…缘么。
思及此处,李黎的耳根子更红了,他扒着窗的手不由搓了搓耳垂,贝齿紧咬着唇内嫩肉,但这般都不能压住逐渐向上扬起的唇角,眸光水亮的惊人。
赵知周藏于两袖的指尖摩挲着,瞧着少年眼巴巴盯着肉骨头的模样,轻叹一声,“买书耽搁了。”
若是说有事,他怕是会追问到底的。
果然,少年略微一转黑瞳,便就信了这个措辞,娇声哼道,“就知道书。”
“那…两三日后,我..”似乎知道女子不会回话,少年便略显吞吞吐吐的自顾说起话儿来,“本公子也要办个宴会…你..你..”
“嗯?”
双手相插的女子鼻尖轻逸一声,似困惑,眉眼却仍旧专注的瞧着将帘子左转又拽的小公子。
李黎听着女子的问话,心里也怪憋得慌,极快抬眼瞄了女子一下,猛然闭紧眼皮,脱口而出,“你来我办的宴会…”
真正想表达的已经说出口了,小公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模样,红着两颊直对上她的眸子,要她给个答复。
“两日后本公子需得举办个宴会,你也来吧,呆子。”
成日…那般傻,就知道读书读书…
也不看看那个草莽女都…与那些个府邸相交的。
愣傻的书呆子…
想到这,小公子泄气的嘟嘟粉唇,有些恼她过于呆了。
但…女子温凉的眸子就在他眼前,让他的心就不受他控制的在胸腔一阵狂跳。
既都参加了季三的诗宴,那…也是喜欢这种场合的吧。
他…他就勉为其难的帮帮她。
本来她就是他表姐,以后混得不好…也丢他面子。
哼。
马车上的小公子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他呆望着的女子却抽回了脑中的思量。
赵知周轻垂眼睫,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秦朢李家,乾朝累世公卿,史册之上就曾记载三名大公,到了李黎母亲这一代,更是极致。太尉李致,正一品,理武事掌五兵,管武将之升调,且...曾领兵退羗,军中威望不低。
李家虽族宗众多,但本家一直子嗣凋零,到了李黎这儿竟就剩了这么一个独苗苗。且,李黎父亲虽不甚权贵大家大族,也是指定皇家的官商之子。如此一来,有权又有钱,李小公子可是在这京都横着走的人物。
若说天子儿女?建元帝初初登基十年,各个天家子还未曾长大,哪怕是同一年纪,小公子也不曾怕的。
正是这般…正是这般,小公子不屑于那些闺阁男子,喜骑善射,驭马是学得一等一的好,然又养得娇,没吃得上苦头过,就连舞刀弄枪都是仅喜看,而那男戒更莫说了。
反正…他也是招上门婿的,不成愁过。
因此,小公子可是从未…办过宴请的,可想而知,那时百家齐聚的盛况。
然——
“李黎…”赵知周微掀眼皮,轻声道,“两日后不太方便。”
不方便?如何个不方便法?
本等着女子应道的李黎不断上扬的嘴角一僵,眸中阴鸷渐聚,黑压压一片。
能去季三那,不能去他那?
小公子嗤笑一声,眉梢上挑,被她拒绝的难堪与不忿让他咄咄逼人发问,“作甚个不方便?你能有甚个不方便,谁还能搭理你了不成,若不是你是我表姐…”
“莫要强求。”
此时天色已然暗沉下来,风仍旧带着盛夏的热意,清风缓缓拂过,蝉鸣蛙叫便顺着飘飘荡荡入了李黎耳际。
同那清越的女声一道。
女子似乎略感无奈,叹息般说与他听。
“你既不喜,何必强求…自个儿。”
需得办个宴会,诗宴琴宴赏花赏画赏月宴?
连…办甚的宴会都未曾想过,何必强求自己个儿呢。
ps:ღ( ´・ᴗ・` )比心送猪猪的宝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