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梦醒
对于陈默来说，接下来的三年平淡且无聊。他偶尔能将叶缘约出来吃饭，但看着她幸福的笑容，都不忍再说什么。每每都是平淡的开始，平淡得结束。
不是没想过找个女朋友，他风流多金，接触的女性并不少，张逸文都在他的撮合下找到了一个女朋友，而他实在很难对其它女人产生兴趣，当然，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另说。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叶缘的一条信息：“陈默，能发张照片给我吗？”
陈默觉得很诧异，他与她认识这么久，连合照都没有过，她突然就向他要照片，这并不像她会做的事。
不过管她呢，她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他直接从吧台拿了一朵玫瑰花，自拍了一张，有点傻，但胜在自然，发给了她。随后问她：“怎么了？”
很长时间后，他才看到她的回复：“回去找机会和你说。”
之后又过了三个月，叶缘在一天晚上，突然来到了他的酒吧，面容有着些许憔悴，而初次见她的那种朦胧的哀伤，像一层轻薄的雾气一般再次笼罩着她，她对陈默挤出一个疏离的微笑：“这里…都没有变啊…”
“那架钢琴一直为你留着，没人弹过…”陈默看着叶缘，平静得说着。
“嗯。我原以为，我不会再有心情唱那些歌了…”叶缘低垂着眼眸。
“叶缘，发生了什么？”陈默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主动前来，而且她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只可能与叶轩有关。
“陈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叶缘突然看向陈默的眼睛，眼里有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悲伤。
“你说。”陈默心里很清楚，自己似乎永远无法拒绝她。
“装作我的男朋友，陪我回趟家。”叶缘看着陈默，轻轻得吐出这句话，却让陈默心里似是经历了一场海啸般的汹涌。
“好！”陈默的回答跟不上思考，直接脱口而出。等他稍微回神之后，补充道：“但是我要知道原因…详细的一切…”
“休息室还在吗？”
陈默会意，将叶缘带到了休息室。
“我要你去我家，陪我参加哥哥的婚礼…”叶缘看着陈默，那样平静得说着，就如这件事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而陈默知道，这份平静的表象下，是垂死之人放弃挣扎的绝望。
“你们…”陈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我们被阿嫲，也就是我的奶奶，发现了。”叶缘深吸一口气：“三个月前，我问你要照片的那天。”
“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据说是飞机失事。我是由阿嫲带大的，虽然哥哥在成长中给我的影响比较深，但阿嫲才是同我一起生活的人，也是我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的亲人。”叶缘缓缓的说着：“这几年，我与哥哥在一起，一直都很小心，很谨慎，也因为担心被阿嫲发现，所以都尽量错开探望的时间。阿嫲也并没有意见，因为这样可以得到更多的陪伴。”
“只是三个月前，阿嫲要过八十大寿，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们可以拍一张三人全家福。于是我与哥哥一同回家了。第二天，我打算自己在家做一个蛋糕，就在厨房忙着，哥哥走进来帮我…”叶缘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回忆，睁开眼后继续道：“忙着忙着，我就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你们…”陈默喉头滚动了一下，他想问下去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没你想象的严重，我只是趁他不注意，把奶油涂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亲了几下他的脸…”叶缘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们就听到阿嫲在厨房外倒下的声音…”
“这个小动作其实说明不了什么…”陈默试图分析：“只是她太过熟悉你们了，而且恋人之间的互动，与兄妹之间的互动，是能感觉出来的，所以她第一反应就认定你们…”
“所以她一气之下中风了，幸亏不算严重…”叶缘顿了顿：“于是我们赶紧想办法证明我们的关系是清白的，等阿嫲清醒过来时，我骗她说当时只是在教哥哥西班牙贴面礼而已…然后我给她看了你的照片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这样还不行吗？”陈默追问。
“她只说了一句话…”叶缘突然闭起了眼睛，用力得喘着气，似乎有什么正在夺走她的呼吸：“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于是哥哥骗她说自己早已有了女朋友，已经见过女方家长本想带回来，却因为对方恰好出差所以延迟了…”叶缘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着。
“这样能糊弄过去吗？”陈默疑惑。
“阿嫲问了很多，哥哥说已经见过女方家长了，本来打算带回家后就订婚期的…”叶缘缓缓说着：“于是阿嫲直接说不用见了，要求他三个月内完婚…”
“这么短的时间，有可能直接绑一个女人结婚吗？”陈默感到有些惊异。
“我不知道…”叶缘轻轻咬了咬唇。“但是我收到通知，后天，他们会在G岛办婚礼…”
“明白了…”陈默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惊讶道：“你家在G岛？”陈默有些惊讶，那是一个坐落着万国建筑的风情小岛，也是一个着名的旅游目的地，他以前去过，景色也还凑合，但近年来有些过度开发…
“嗯。”叶缘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搭乘明天上午的航班到X市，下午可以搭乘轮渡到G岛，酒店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时间安排这么紧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陈默疑惑道，虽说现在航班多，但第二天就要出发的机票也不一定好买。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有点乱，很多事总到了最后一刻才想起来…机票我会帮你买只是需要你的资料…”叶缘有些手足无措。
陈默有些担忧她：“你现在…还好吗？”
“我没事…”叶缘垂眸：“迟早会面对这一天的…我们已经偷了三年的时光…也该还回去了…”
“现在还住在一起吗？”陈默心里明白，他们如果还需面对彼此，跟在地狱里受凌迟之苦并无区别。
叶缘缓缓摇了摇头：“被阿嫲发现后，我就搬去电视台附近…”
“那你未来怎么打算？”陈默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叶缘抬眼看了一下陈默，知道他在开玩笑，并没有太在意，轻声道：“我会留在现在的单位，两个月前申请外派也已经批准了，下个月毕业后我就会去A国，成为一名驻外记者…”
“三年前的计划，重新实施了一次？”陈默回忆起那时她因为无法面对叶轩而打算出国，而现在她无法面对的是她应该称之为嫂子的那个女人…
“嗯，我承认自己的运气蛮好的…”叶缘笑了笑，嘴角藏着一丝苦涩。
陈默不记得他们是怎么结束对话的，她坚持不让他送她回家，并在临走的时候，跟以前一样…带走了一瓶酒…
第二天他们在机场碰面。
“没睡好吗？”陈默有些担忧得看着脸色苍白得叶缘。
叶缘轻声应了一下。陈默拉着叶缘走到贵宾柜台：“麻烦升两张商务舱。”
“两个半小时而已…”叶缘拒绝。
“睡着舒服些。”陈默伸手，要她拿出身份证。
登机后，叶缘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接着是汽车，轮渡，折腾了半天他们终于到达了G岛。
“游客比我之前来的时候多了十倍…”陈默无奈得跟随叶缘穿过一波一波的人群：“你从小都生活在这里？”
“小学之前都在这里，中学是在市区读的，周末才回来。”
“所以你看起来很独立。”陈默转头看向她。
“我带你去酒店？”叶缘征询他的意见。
“可以带我去你家喝杯茶吗？”陈默请求着，他想了解一下她长大的地方。
“当然可以。”叶缘带着她往岛内的建筑群走去
五月初的G岛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陈默跟着叶缘穿梭在一条条小巷里，路过不少商业包装下的文艺酒吧，咖啡厅，书店，来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区域。
她带他走向一栋红砖院墙的西式建筑，墙上的爬墙绿植在这个季节茂密生长，阳台上整齐得摆着一盆盆花，有些含苞待放的，有肆意绽放的，与建筑一同构成一幅精美的水彩画。
“这个宅子…比H路的那个历史还要久些吧。”陈默惊叹。
叶缘没有回答，带着他走了进去。
陈默一进门，便见到了坐在客厅的叶轩，正在与一个中年男人交谈着，旁边一个头发花白但气韵犹在的老太太，便是他们的阿嫲了。
“小缘回来了？”老太太脸上流露出惊喜。
“嗯，最近忙着毕业答辩比较忙，所以今天才回来。”叶缘不紧不慢得向她走去。
“没关系，周伯都打点好了…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需要你在婚礼上献上一曲，都准备好了吧…”老太太拉住她的手，然后把视线落在了陈默身上，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你就是陈默吧？我听小缘提起过你，她给我看过照片，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帅，不过你明天可别穿太帅，别抢我孙子风头啊！”
“您别担心了，您孙子一亮相，在场男人都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黯然失色…”陈默脸上堆着笑容。
“真会说话，平时一定能把我孙女逗开心吧，她一个这么内向的女孩，居然找得到男朋友…”老太太笑道。
“阿嫲问你开心吗？”陈默转头问叶缘，挤了挤眉毛。
“嗯。开心！”叶缘虚弱得挤出一个笑容。
“轩儿，你们两见过吗？”老太太转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叶轩。
“因为叶缘的原因，见过了四次…”陈默的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得看向叶轩。
叶轩有些尴尬得点了点头。陈默三年没见过叶轩了，除了脸上透出的一丝疲惫，和眼底藏不住的落寞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阿嫲，嫂子呢？”叶缘平静得问着。
“她在酒店休息…”叶轩深深得看着叶缘，缓缓说着：“你明天，会看到她…”
“哎，我也听说你们两还没见过呢！”老太太皱眉道：“你哥总说你学业忙，工作忙，不方便打扰你！他谈了一年的女朋友居然都不带给你认识…”
“是我的问题，不怪哥哥。”叶缘轻抚着老太太的手，避开叶轩的目光：“如果没什么事要交代，我先带陈默去酒店了…”
她忽又转头对那名中年男人说道：“周伯，麻烦您了…”
“没事，做了一辈子邻居，应该的！我也是真心替你父母高兴啊！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孩子！”中年男人笑道。
叶缘客气得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陈默一边跟着她，一边安慰着。
叶缘安静得走到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瓶冰红茶，递给陈默：“刚刚说要请你喝茶的，忘记了。”
陈默看着她沉静的笑颜，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他抱紧了她。
“陈默，我没事。”叶缘语气平静：“过了明天就好了。”
陈默跟着叶缘到了酒店，这是一间受保护的历史建筑，看着并不大，带着满满的欧洲风情，很能代表这座小岛的气质。
帮陈默办理好入住后，叶缘就折返回家了。陈默一个人无所事事，安顿好后一个人就走出酒店打算随处走走，毕竟是有名的旅游景区，虽然人很多，但风景还不错。
“诶？老板？！”陈默转过头，看到了张逸文一行人：“你怎么也来了？”
“叶缘请我来的。”陈默没打算隐瞒他。
“你们两居然背着我偷偷联系…”张逸文惊呼。
“什么叫背着你？我们是朋友，互相联系还要告诉你吗？”陈默给他丢了个白眼：“方方呢？没来吗？”
“我这不是跟同事来的吗！带她不方便！”张逸文解释：“据说他们会在S市再摆一次，所以也就我们几个来顺便旅游的。”然后挑了挑眉笑道：“下次轮到我摆酒，请你上主桌啊，大媒人！”
“那等你好消息！”陈默看着他的笑容，不禁也跟着开心：“对了，你们老大是怎么突然就要结婚的？”
“哎呀，他就是…突然想通了呗。”张逸文抿了抿嘴，作出一脸惋惜的表情：“那喜帖是货真价实的红色炸弹，把我们医院的单身女孩魂都炸没了…”
“那你见过他老婆吗？”陈默追问。
“没啊！他平时那么低调，也看不出谈恋爱的样子啊，这几年是一下班就说要回家，有什么必要的工作也都尽量带回家做，反倒是这三个月，又开始赖在医院里了，一点都不像要结婚的样子，所以我们才很惊讶啊！”
“哦。”陈默了然，换了个话题：“这岛逛完啦？”
“随便走了走，都是些小年轻喜欢的玩意儿。”张逸文突然揽着陈默的肩：“晚上打算给我老大办一个bachelor's night，你来不？”
“是你自己想玩吧，我不信你老大会去。”陈默灿笑：“不过我会去！”
夜晚的酒店高级包厢里，灯红酒绿，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
张逸文正一首接一首得嗨唱着奇怪的网红歌曲。
酒过半旬，陈默端着酒杯坐到了叶轩身边。
“没想到你还真的会来。”陈默举着酒杯碰了碰叶轩的杯。
“嗯，为我办的，为什么不来。”叶轩声音依旧淡淡的。
“你是不敢面对她吧！你连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敢！”陈默笑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她还好吗？”叶轩看着陈默。
“哈哈哈哈哈！”陈默忍不住大笑：“你居然问我她还好吗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陈默将叶轩杯里的液体倒掉，给他丢了几块冰，满上一杯威士忌：“喝！喝了我告诉你！”
叶轩拿起手中的酒杯 ，一饮而尽。
“干脆！”陈默拍手笑道：“那我也干脆得告诉你！你的宝贝妹妹，她快死了你知道吗？！”
“陈默！”叶轩双手死死得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不信？你自己看看她，哪里像个活着的人，她只是努力让自己还有呼吸，全都TM是装的！”陈默看着叶轩失魂落魄得渐渐放开自己，止不住得笑出声：“心疼了？你也快要死了吧？知道有今天当初还拉着她往火坑里跳？！”
叶轩不发一语，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哈哈哈哈…”陈默看着叶轩一杯接一杯得喝着酒，又笑了起来：“不然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今晚就拉着她私奔吧！哈哈哈哈！”
叶轩静静得看着疯笑着的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得从口出吐出几个字：“明天，帮我照顾好她…”
叶轩将整瓶酒喝完，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