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照平河(姐弟骨科)--【part.16】梦

正文 日照平河(姐弟骨科)--【part.16】梦

“离!要不是西平我早就不跟你过了,窝囊废!”

“小点声!”

王丽敏的声调很尖锐,能够轻易穿透厨房和卧室的门,撕开梁西平的沉重的眼皮。

他并没有完全清醒,四肢像是绑了石头一样。盯着天花板看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天完全亮起来了,争吵的声音才渐渐变小,最后归于寂静。

半个多月了,梁西平每天都是这样醒来。

和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差不多,梁西平的生活就是上学,做作业,玩儿。家只是他每天吃饭睡觉的地方,听上去他好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但事实如此。

梁西平懒得去考虑梁晓辉为什么讨厌王丽敏,王丽敏为什么讨厌梁桢,也懒得琢磨家里的空气开始凝固的原因,这还不如跟低年级小屁孩蹲在地上玩斗牌有意思。

所以当梁西平真正注意到的时候,王丽敏和梁晓辉似乎已经走到了决定他去向的步骤。不过他只想他们的争吵早点停止,因为真的很让人烦躁,除此之外,他都不关心。

梁西平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大雾蒙蒙。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闭上眼捏了两下睛明穴,再次睁开的时候竟然已经坐在教室里,刘明义正在推他,一脸担忧,“梁哥你还行吗?”

“没事,我去卫生间洗把脸。”梁西平撑着桌子站起来,晃了晃头,迈开腿像踩在棉花上,走到门口还被绊了下。

他单手扒住了门框才没倒,走廊上的同学都吓了一跳,纷纷躲开,只有一个人迎了上来。

梁西平看到梁桢苍白的脸。

要不是梁桢每天早上都肿起来的眼睛,他还真以为她也不在乎最近家里发生的事。不过也是,他早该知道的,梁桢心里想什么,永远都不直接说出来。

她最擅长伪装。

一直以来的大度,还有关心……到底是在做给谁看?她和王丽敏梁晓辉一样,全都虚伪透了。

“你来干什么?”

“我和你们班主任打过招呼了,”梁桢的声音有点颤抖,“现在跟我去医院。”

“不去。”

“西平,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发泄!”

“我不好受,”梁西平冷笑,“你哪只眼看到我不好受了?”

梁西平看到梁桢眼里好像含着泪,心里升起报复的快感。

“爸的电话打不通,妈关机了,我找同学借了点钱,先送你去医院,真的不能再耽误了,听话。”

“离我远点。”梁西平突然眼前一黑,扶着墙蹲下。

“梁哥,梁哥!”刘明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梁西平感觉自己似乎被他架了起来,走廊里的嘈杂声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了。

等梁西平再次看清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在出租车上,梁桢坐在他旁边,好像在打电话。

“爸,是我。妈怎么关机了,你们能不能来……”梁桢有点语无伦次。

“我和王丽敏已经离婚了。”

狭小的出租车里,冰封一样沉默。

“我先回西城,过段时间会来接西平。你跟你妈,你们以后好好过吧。”

梁西平侧过脸看梁桢,她把头靠在玻璃上闭着眼无声的流泪。被车窗切割过的长方形灯光爬上她的脖颈,又从额头无情离开,如此往复。

她随便抹了两把脸,又开始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number ……”

没有感情的机械女音一直持续到出租车停下。

梁桢把手机还给出租车司机,道过谢之后回身去拉梁西平下车,他个头和力气已经不小了,凭梁桢一个人根本拗不过他。

司机摁了两下喇叭,“姑娘,我还要做生意呢。”

梁桢摸摸梁西平的脸,滚烫,他又不开口说话,她也不知道梁西平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哄他下来,“西平最乖了啊,就听这一次话,以后姐姐再也不烦你了。”

梁西平扶着车门站了起来,挥开梁桢,“你在说什么……好恶心。”

梁桢正要去搀他的手停在半空。

医院的人比学校还多,所幸梁西平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看过后开了点药,然后就打发他们找病房输液去了。

床位没了,梁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座位,安顿好梁西平后,她回家拿了小毛毯过来,还带了粥。

她给梁西平盖好毯子,调慢了滴液的速度,把粥递给他,“空腹输液难受,吃点东西吧。”

输液见效快,梁西平已经清醒许多,“谢谢。”

他喝完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空了,梁桢就坐下来拉过毯子的边角盖在身上,缩成一团靠在梁西平旁边。

梁西平有点惊讶。梁桢很少对他做出这种程度肢体亲昵,而且他们刚刚吵过,他还用那种态度跟梁桢说话。

梁西平让了半张毛毯给梁桢,她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尽量不调整坐姿,以免弄醒她,一直到护士来换吊瓶。

“麻烦你把滴液调慢点,谢谢。”梁桢条件反射一样抬头对护士说。

护士走后梁桢把位置让给了别人,她靠墙站在梁西平对面,旁边的盆栽里种着散尾葵,接近一人高,郁郁葱葱,远看像株小树。

梁西平突然想到有一次语文课上老师点他回答问题:用比喻的修辞手法,谈谈你对家和亲人的理解。梁西平没什么概念,翻开作文书照着读,“家是遮风避雨的大树,亲人是互相攀附的根茎,无法分离。”

无法分离吗?

可是王丽敏和梁晓辉离婚就用了一上午,梁晓辉去西城,甚至都没告别。

他们干脆利落。

根本没有谁会离不开谁,梁西平看着那盆散尾葵想。

梁桢先开口打破沉默,“他们离婚了。”

“嗯。”

“想跟谁走?”

“都一样。”

梁桢点头,梁西平发现她视线一直落在盆栽上,但好像放空了什么都没在看。

过了一会儿,梁桢低声说了句话,梁西平没听清,“什么?”

他看着梁桢朝他走过来,看着她把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看着她望向自己温柔又清明的眼神。

“姐姐舍不得你。”

心脏像被人攥住了轻轻揉捏,几乎让梁西平感觉到呼吸困难。他想动,却发现胳膊灌了铅一样重,怎么都举不起来,他想说话,张开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梁西平眼睁睁的看着得不到他反应的梁桢失望的放下手。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回应你,为什么我只会让你难过。我哪里有资格说你恶心,明明我才是最虚伪,最自私的那一个。

“西平,西平!”一个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来。

梁西平猛的睁开眼睛,梁桢的面孔和梦境的最后一幕重合。他试着挪动了下身体,然后从快递站里间的破沙发上坐了起来。虽然浑身像散架一样,但不至于跟刚才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都伤在哪了?”梁桢眉头紧锁,伸手摸摸梁西平裂开的嘴角,顺便擦掉他流到下颌的眼泪,“很疼吗,怎么还哭了啊。”

自己如何在干活的间隙睡着的,梁桢为什么找到了这里,刚刚是梦也好,是真也罢,或许两者皆是,所有的东西他都不想考虑了。

他现在只想抱抱她。

于是也这么做了。

“你舍不得我,真好……你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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