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不满你母亲给你选择的妻主才离家出走？”
“嗯。”
“为了躲开家丁的追捕，你才跑到这里来？”
“嗯。”
“因为钱袋丢了，好几天没吃个饱饭，所以饿昏倒在我家门口？”
“嗯。”
白华的头在莫清欢复杂微妙的目光下慢慢低下去了，碎发间隐约可见两只发红的耳尖。
南虹国的男子从小就紧守礼法，半点不敢逾越夫德，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做法是有多么的不合世俗。
见状，莫清欢的嘴角有些抽搐，很好，这人还知道羞怯。
不过这羞怯于现在这个情况而言有什么作用！
如果他没记错，南虹国的男子从小要严格遵守各种繁文礼节，五礼六法，其中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无条件的听从母亲妻主等当家的话，可从面前这人的话听来他把这南虹国的三纲五常犯的差不多了？
究竟是这人天性放荡不羁，还是家中受教不够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莫清欢觉得自己的脑仁都疼了，听完这些他直觉自己会无缘无故的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果不其然，只见白华忽然抬眼看他，语气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能帮帮我吗，姑娘？”
莫清欢的额角不受控制的冒出一根青筋，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直缩在他怀中专心吃糖薯子的阿年，仰起小脑袋奇怪的看他：“师夫夫，哥哥为什么叫你姑娘啊？”
姑娘不都是平日里那些叔叔哥哥们对给她糖果的姐姐们的称呼吗？阿爹都是被叔叔哥哥叫做先生兄长什么的，怎么这个好看的像个姐姐的哥哥，却叫阿爹姑娘啊？
她的小脑子都被转的晕乎乎了！
因为南虹国的女的都长得和个男子没多大差别，所以他以为我是女的！莫清欢很想跟自家的闺女解释，可是当着白华的面他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吞下不说，默默把阿年按进怀中，让她继续吃零嘴。
他和女儿阿年是偷偷来到这里，而他的外表正像这里的女子一般，正是适合他们在外面行走方便。
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让自家闺女不要在外喊自己阿爹，而是改称自己为师父，这样不暴露他的男子身份才不会引起纠纷误会。
来到这里前莫清欢就做好了自己会被当成一个女子的准备，可当他真正亲眼见到了一个长得像个女子的男人，一张口就把自己这堂堂六尺大汉叫做姑娘时，他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南虹国果真如传言一般邪乎啊！莫清欢暗暗发誓，只要一办好事，他马上带着阿年离开，有生之年再不来这种鬼地方！
“哦，是我失言，我该叫你姐姐的！”白华听阿年这么一说，再看对方的样子比自己大上不少，以为是自己称呼不当，立马改口道：“姐姐，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不用这么客气，直呼我姓名就好。”莫清欢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闷声打了一拳，脸色青了两分，“我姓莫，名清欢，一世清欢的清欢。”
他真的听不下去这人张口闭口不是姑娘就是姐姐，听得他心里五味杂粮，莫名哽塞。
白华一愣，听到对方毫不避讳的自报姓名，这才想起到现在还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于是顺口接道：“小弟叫白华。”
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迭，自己离家出走后母亲就发出了悬赏令，只要有人提供自己的踪迹消息就赏金银百两，是他避都避不及的致命威胁。
偏偏他这会子自己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给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万一被人拿去向白府高密讨赏钱，自己岂不是立刻会被抓回去了吗？！
真是蠢得可以！白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不是因为莫清欢母子二人就在面前，他恨不得自打自己两耳光！
白华生在一个家大业大的家族中，白氏一族在这方城镇中相当有名气，他作为白家受宠的幺子，名字还是有些响头的。
白华心中顿时惊恐起来，紧张的悄悄盯着莫清欢，唯恐他转身离开去告密。
他却不知莫清欢父女刚来到这里没两天，别说富甲一方的白氏家族，就是南虹国响当当的王亲贵族知道的都没几个名字，怎会去告密他的存在。
“白华，是个好名字。”莫清欢听后随口夸了一句，半点没注意到白华的紧张，遂微微一笑道：“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本来见莫清欢一脸淡然的表情，以为莫清欢是外地人，恰好没听过当地白家的威势，他心中刚是放松，忽听莫清欢问自己，白华自己也想不出个法子，苦着一张脸实诚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被逼着成亲，一时脑热就连夜跑了出来。”
“……”这人当得也是糊涂。
“钱袋也没了。”白华翻了翻身上空荡的衣兜。
“……”
“又没有能投靠的人。”白华哀怨惆怅的长叹一口气，然后可怜巴巴的直直盯着他看。
“……你想让我收留你？”
白华马上点头如蒜，莫清欢看他点头点的毫不迟疑，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看样子是早就做好了跟着他的打算，之前不过是佯装可怜博取同情罢了。
这心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缺心眼？他们才第一次相遇，这人就要跟着他们走，不怕他们图谋不轨吗？莫清欢心想，却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着面前笑意洋洋的白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敢和我们这两个陌生人走？不怕我们是坏人会害你吗？”
而且说好的温弱如花，恪守男德呢？这人这么多年受的教育都被狗啃干净了吗？！
白华闻言嗤笑一声：“我做什么要怕？有坏人会随身带着一个小孩子吗？更何况你们还救过我，要害我早就害我了，何必等到现在！”
最关键是他会武功，能躲过娘亲手底下的暗卫，他的武功自然不差，莫清欢这种看着就是个教书先生的好好先生，他根本不担心半分。
莫清欢淡淡哦了一声，原以为这人是个养于深闺的不谙世事的大少爷，看样子是他想错了，这人还是有些脑子的。
这样也好，省的带个二楞青上路又给他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莫清欢心忖了片刻，觉得带上白华上路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多了一个白华更有利于他要办的事情，他打定主意后却没当即表示同意，反而开口提出了要求，说：“要跟着我们是没有问题，但有三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白华自以为莫清欢不会提出些稀奇古怪，难为人的要求来，于是相当干脆的一扬手应道：“你说，我都答应你！”
呵，傻子，以为我是那种好求与人的烂好人吗？莫清欢一眼就瞧出来白华的想法，心里不由暗笑一声。
他要收回之前的想法。
“第一，我要你在外成为阿年名义上的爹。”
“没问题。”反正离家出走这么出格的事都干出来了，也不差这一桩事，何况只是名义上的，这样还有益于他隐藏行踪，何乐而不为！
“第二，从今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你要听我的话，不能擅自主张做事，不要给我惹麻烦。”
“……没问题。”出门在外有求于人，应该的，白华咬咬牙忍了。
“第三嘛，这个就有意思了。”莫清欢忽然低眉一笑，眼中含有玩味的看着白华，看的白华一阵心发慌。
“我要你去南馆卖唱，帮我寻人。”
“什么？！”白华声音立刻拔高八度，震惊的瞪向莫清欢，脸上刷刷的冒出一片绯红，映得脸蛋红通通的。
他本就生的一副好容貌，此时映着满面红霞，更是面若桃李。
南馆就是小馆呆的青楼，乃是风月场所，里面鱼龙混杂不说，且各色人杂皆有，极为圣士正人所不耻。
这种登不得台面的烟花之地，更是南虹国所有男子相当厌恶唾弃的存在，便是偶尔从哪里经过都是远远避开，生怕沾染上不好的东西引来旁人诟病！
白华身为贵家士族子弟，当然明白那是个怎样不堪的地方，平日里他们连提及南馆的名字都视为耻辱，现在莫清欢竟然还要他去那种污秽之地卖唱，简直是对他毕生的折辱！
他当即断然拒绝道：“我不去！”
莫清欢早在开口说第三个条件之前就伸手捂住了阿年的耳朵，怕她年纪太小听到些不好的东西。
等到白华几近咆哮的拒绝后才放下了手，也不去管气得脸色通红的白华，先把怀中的阿年放下地打发去了外面。
没了年幼无知的孩子在旁边妨碍，他再无顾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面前的白华，冷冷道：“你不去？你之前说的什么？你不是说都答应我？这会儿就反悔了，你就这点诚信？”
白华被莫清欢堵得哑口不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谁让他理亏在前呢！
“反正我不去！一旦我去了哪里，我母亲肯定马上知晓，到时我的名声不但毁尽，而且还会被我母亲抓回去打个半死！这还不如让我直接回去成亲的好！”白华恶狠狠的瞪着他，愤然指责道：“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不要脸的混蛋！真是看错了你！”
“我又没让你卖身，做什么这幅样子！”莫清欢眉一挑，云淡风轻的解释道，“而且不是在这边的南馆，我们要出城去百里之外的百花城。在那你的母亲不可能会找到你，你也能躲得更安心些，这不正好？”
“那，那也不行！我在哪里卖唱，我的名声可就一败涂地了！”白华火气小了一些，但依然不甘心。
“你只是卖个唱，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不用真名，再轻纱覆面，谁会识得你？”莫清欢继续诱哄道：“而且你只需要在哪里卖唱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们就走，那会儿你的伤也好了，想去哪便去哪。”
“……真的？就只是半个月？”白华被他说得动摇了，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勉强同意了，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一想觉得不太对劲，疑惑道：“为什么要我去百花城的南馆卖唱？”
听莫清欢的意思好像是本来就打算去百花城的南馆，可莫清欢一个女的，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会去一个风月场所？
“因为要找人。”莫清欢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回答了他。
“找谁啊？”白华似信非信的睨了他一眼，有几个人会拖家带口的去风月之地寻人？
莫清欢顿了一下，阴深深的吐出了一句话：“找一个抛夫弃子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