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小道,一辆装扮的极好的马车慢慢腾腾的驶过,激起一片小小的灰尘。
赶车的是个寻常打扮粗衣的车夫,可是这车夫却有些不同,精壮的肌肉身体,拔高的骨骼,明明是成年男子的外表,但那本该是平坦的胸膛却鼓起了一些,虽起伏不大,可正该是女子的胸脯!
再仔细一看,这车夫的喉间是平坦的直下的,坚毅刚强的脸即使被日光晒得黝黑,也能看得出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根毛须!
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个说不出到底是男是女的人,看起来竟然不会显得别扭违和,真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奇想!
莫清欢现在就是这样,无言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面上虽一片坦然平静,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莫清欢的正对面坐了一‘男’一‘女’。
‘男子’着蓝衣宽袖,红丝描边,头戴华玉白冠,端的是正人君芳,面冠如玉,怎么看怎么都是天下绝大多数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
再看那‘女子’,身披水袖长袄,腰挂环玉翠佩,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当得上秀姿好容四个字,是个难得的绝世佳人!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正是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不过……清欢默默的瞅了一眼这梦中情郎微微鼓起的胸膛,又瞄了一眼那绝世佳人平坦如地的胸间,心里再次熟悉的感觉到昨日他被白华叫做姐姐时那当胸一拳的闷痛感!
想到白华,莫清欢回过头瞧了旁边人一眼,白华正埋着头专心致志的吃手中的点心,连余光都没舍得分他们一眼。
从他们三人赶路时正好遇上这辆马车,便被马车的主人好心邀请共乘一车上架,又听马车的主人宽容大度的说随意吃车上的食物后,白华就专心的捣鼓这些点心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们三人之前走了许久的路,莫清欢和阿年早就习惯了长途跋涉,对这段路程没感到多少难受。
可白华就不行了,他生在富贵之家,几时受过这样的苦?
昔日里他贵为白家的小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日就有不少人为他车前马后,衣食住行从未操心过,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的肚子早饿的受不住了,听到可以随意吃他当然不亏着自己,便连平日里受到的吃饭礼仪他都扔弃一旁,弃之不顾,哪里还有心思多顾着旁人一分!
莫清欢瞧着白华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心里的郁结都散了不少,暗暗安慰自己道,他和阿年在这南虹国又待不了多久,迟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还烦闷这些与自己无关之事做什么?
想通之后的莫清欢轻轻一笑,转首向怀中乖乖依偎着他的阿年询问道:“我的小阿年饿不饿?要不要吃甜甜的桃酥呢?”
早在之前阿年就困倦的浑浑越睡,上了马车后直接就靠在莫清欢的手弯里打昏头,小脑袋一垂一垂的,硬是勉强睁着眼睛努力不睡着。
此时听到莫清欢问自己,小脑袋终于有些清醒了,抬起来看了看亲爱的阿爹,慢慢摇了摇头,轻声应道:“阿年不饿,师夫夫饿了就吃发发吧,不用等阿年吃发发了。”
莫清欢见她困成这幅模样了还在担心自己不吃饭,为宝贝闺女的孝顺懂事心软的一塌糊涂,又颇觉心疼,明白阿年硬撑着不睡是因为自己之前再三嘱咐过的话。
他不忍心看她硬撑下去,于是低下头在阿年的额头轻轻一吻:“睡吧,不用逼着自己不睡。”
“可以吗?”阿年的声音细如蚊子。
“可以,我在这里,别怕。”莫清欢更加轻声的应道。
阿年沉沉睡过去,莫清欢把阿年的头轻轻的放平靠在自己的胸口,又拿自己长长宽大的衣袖当做被子盖住阿年的半边身子。
他左手轻轻揽住娇小阿年的身体,右手就在阿年的腹间慢慢的拍,让阿年睡得更舒适一点,一边拍一边目光深沉的注视着怀中的小人儿,眼底全是浓厚的能让人溺死其中的温柔疼爱。
这样一幅师慈徒孝的场景简直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一直埋头吃东西的白华也抬头看过来,眼中含有几丝不知名的情绪,深深注目着神情温柔的莫清欢。
“莫先生与令徒的师徒之情胜似血缘深厚当真是感煞我等,令人钦佩!”‘男子’尽量放低声音,怕打扰到阿年睡觉,说完之后还抱手稽礼,表示对他的敬佩。
莫清欢看她说的言辞恳切,知晓这人说的是真心实话,且是她主动好心邀请他们上车共乘才免得他们继续走路,于公于私他都该表示感谢。
抱着阿年的关系他不好动手,便颔首回道:“为人师便为父母,与骨肉之情没有多大差别,林兄……林妹客气。”
他习惯的把面前人当做普通男子说岔了话,急忙圆口道:“等到日后林妹也得个一男半女,自会明白。”
眼前人哪怕长得再便像个男的,那个鼓起的胸膛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的!
“哈哈,小妹何尝不想,只是天不遂人愿,老天不送与小妹一个,小妹也无法。”说到这里,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手无意识的摸了一下腹间。
莫清欢瞧见了心里暗自长舒一口气,幸好生孩子这种事还是女的来做,不然他真的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一想到这里的男人们挺个大肚子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就深觉一阵恶寒,片刻他都不愿意多待,绝对马上带着阿年回去!
“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妻主,呜呜……”一旁的‘女子’突然以袖掩唇,低声抽泣起来,哭的梨花带雨,惹得林良急忙把人圈进怀里,心疼的不住安慰了好一番。
莫清欢看着这雌雄颠倒的二人开始了你哭我哄的架势,再次抽搐着嘴角按耐的沉默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等到事情一办完,他要带着阿年立马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一刻都不多待!
好不容易林良把怀中人安慰好后,莫清欢复杂的心情也调理的差不多了,不想正正对上林良看向他。
四目相对后突然无言,不免尴尬,而最先打破尴尬的是林良,她状似随意问道:“不知莫先生带着令爱徒和令弟去百花城做什么呢?”
为了在外行走方便,也怕莫清欢和白华两人加上阿年会引起是一家子人的误会,于是莫清欢都对外讲白华是他的弟弟,名叫莫华,而阿年现在暂时不是白华的‘儿子’,仍还是他的徒弟。
“我们有个远房亲戚在百花城,只是多年不见了,不知还在那处否。”
“探亲啊?小妹在百花城居住也与十几载,对城中的大街小巷还算是熟悉,莫先生不妨说说,也许小妹能说得上个一二!”林良热心建议道。
莫清欢摇摇头,含笑婉拒道:“不用了,他是个放荡子,哪里是林妹这样的贵人所识得的人,多谢林妹的好意。”
林良听出了他不想说的意思,也不强追着问,转而跟他聊起天来:“看样子莫先生就比小妹大几岁,也应有二十五六吧?”
林良这么一问,一旁的白华后虽假装着在专心吃东西,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差不多,我今年二十有七,离而立之年不远了。”莫清欢觉得这个即便说了没什么不妥,顺口就应了。
二十七虽啊,嗯,就比我大五岁,还算合适。白华默默啃了一嘴海棠糕。
“喔!就比小妹大两岁啊,当得上小妹一声姐呢!”林良闻言笑弯了眼,指着身边人介绍:“这是小妹的正夫,姓陈,单字一个卿。”
说着拉了身边人的手,向他引话道:“卿卿啊,来,见过姐姐!”
陈卿之前一听林良说到他时便红了一张俏脸,此时再看自家妻主要他拜见莫清欢,哪里有不愿意的,当即从跪坐的姿势直起腰,拂袖温婉的向莫清欢行礼:“贱内拜见姐姐!”
莫清欢急忙伸出右手拦住了,“陈弟不用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他脸色阴沉的扶住陈卿后,忙是补充道:“姐姐什么的太过客气,你们依旧唤我先生或者清欢即可。”
什么卿卿我我,姐姐妹妹的,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再这么被喊下去他真是要疯了!
陈卿短短啊了一声,似乎认为不太合乎常理,可瞧着莫清欢明显不愉的脸色,以为是莫清欢性子太过豪爽,不喜欢被人称呼姐姐兄长什么的,回过头讨了林良的意思,看她点点头才笑着喊道:“便依了清欢的意思吧。”
林良放的开可不代表陈卿也如此放得开,但他不好违背林良的意思,于是说道:“贱内依旧叫先生好了。”
只要不喊他姐姐妹妹什么让人恶寒的称呼,莫清欢才不管别人怎么喊,爱怎么喊怎么喊,终是露了笑容道:“随陈弟开心。”
陈卿含羞带怯的朝他笑了笑,重新坐回了林良的身边,依旧当一个娴熟内敛的夫侍,不言不语的乖乖在旁边看着她们。
林良继续同他随意扯着话,她瞧着莫清欢比她还大两岁,还以为莫清欢早便娶了夫侍,便笑谈道:“清欢娶了几房夫侍了?”
“一人浪迹天涯,无处牵挂。”
“咦!怎会!?”林良震惊的看着他,眼中全是满满的诧异,“小妹瞧着清欢一身好风骨,该有前仆后继上门说媒的才是!怎的一门亲事都没有?”
白华和陈卿也纷纷投过来惊诧的目光,且白华的目光中还多了几丝庆幸。
他也以为莫清欢早便娶了夫侍,若是日后他嫁过去少不得要同别人争风吃醋一番。没想到莫清欢一门未娶,正合了他的心意!
白华已经把莫清欢作为了自己以后的妻主,他从见到莫清欢那一刻便已经对这个人心动了,而这才是他非要跟着莫清欢的主要原因!
可他却不知,自己心心慕慕的完美妻主却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把他的如意梦打的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