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月，十一月。
这一年的秋天体恤郑未的煎熬，来得格外早。暑热退去后，她心里破碎的伤疤终于淡去了一点。干燥的秋风裹挟着落叶，把天空吹得像块灰蓝色的玻璃。
这样凉而不寒的时节，很容易让人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
时值深秋，校园里处处弥漫着萧索的气息。高一高二的同学还在没心没肺地玩耍着，而高三的学子们则埋头苦学，完全杜绝了任何娱乐活动。
班里的气氛在压抑中欣欣向荣，呈现一种诡异的和谐。郑未身处其中怡然自得。
她的成绩也跟着突飞猛进，月考时一举拿下了班里的第一名。
班主任张老师晚自习找她谈话时赞不绝口：“郑未，不错啊，后劲儿上来了？我就知道你行。”
郑未静静地说：“老师过奖，是我这次的运气好。”
确实运气好。之前排名第一的女生唐莉发挥失常，成绩下滑得厉害。郑未又进步很大，比第二名多了二十多分。
她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唐莉刚被谈完话，正面无表情地写着一张卷子。
班主任也怪累的，估计刚鼓励完唐莉奋起直追夺回第一名，又鼓励她继续努力保持第一名。
郑未这样想着，笑意就没忍住。
“你的基础很好，只要细心认真，别的都不是事。回去吧，继续保持这个势头。”张老师笑眯眯地摆摆手。
他对郑未一向放心。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松弛感，做事有条不紊，很有自己的节奏。之前的考试她都漫不经心，升入高三后大概是认真了起来，一认真起来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郑未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路过唐莉的座位。唐莉偏过头扫了她一眼，又埋头写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模考，唐莉又失误了。
她在数学考试的时候晕在了考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救护车呼啸而至，把她拉到了医院。
医生诊断她是精神过度紧张引起的焦虑症，建议她暂时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以减少频繁的考试对她的刺激。
消息传到学校，老师和同学都心有戚戚。高三各班的班主任特地组织了一次班会，委婉劝诫学生给自己适当减压。
毕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三，即使有撑不下去的人掉队了，剩下的人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前行。因此大家只是听听，没人敢掉以轻心。
就连唐莉也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而是坚持回到了学校。
那是上午的大课间，郑未和同桌逃了课间操，正趴在桌上补眠。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似乎饱含愤懑。
她闻言抬起头，看到了唐莉青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虚红，头发凌乱地梳成高高的马尾。
“唐莉？你出院了？”郑未诧异。
唐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半晌才蹦出一句话：“下次，第一名是我的。”
郑未反应过来，下意识站起身，还未张口就被对方打断。
“你是不是作弊了!”唐莉凑近她，幽黑的双眼咄咄逼人，喃喃道：“这次数学卷很难，你考不了这么高分的，一定是作弊了。”
她言语激动，郑未敏锐地嗅出了异常的气息。她往后躲了一下，“唐莉，你在说什么？”
“你数学和物理一向没我好，怎么会拿满分……”唐莉凌厉的眼神扫过郑未的脸，“模考的成绩能决定保送名额，你为了和我争名额，事先买了答案，是吗？”
郑未正欲反驳，看到她挥起手背上还贴着打点滴的医用胶带，干涸的血迹隐约透过胶带渗出来，很大一片，触目惊心。
她咽下那些讥讽，心平气和地说：“别乱想了，如果你没晕倒的话也是可以拿满分的。而且这次不过是个模考，就算买答案也要买最重要的那次考试吧？”
唐莉却像抓到了把柄，“你还想继续作弊？”
“你阅读理解白学了？”郑未的眼神冷了下来，忍耐到此为止。“有病就回家治病，不要到处找人发疯。”
唐莉表情一下子凝滞了，她愣了一会，转身离开了，马尾辫扫起的风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同桌望着她的背影，一脸惊恐地悄声对郑未说：“她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郑未垂下眼睫，“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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