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漱，到穿衣化妆，回复消息，安排日程，她都超乎寻常的冷静。
孟附一给她微信发了消息，让她醒了就给他一个电话。唐尤盯那条消息盯了蛮久，没有回复。
她收拾利索之后已经将近十点，穿着他送她的那双分手礼物跨出了公寓门。
孟附一来了电话，她手指徘徊在红绿色按键上，最终没有按下拒接。
“唐尤，你等会儿有安排吗？
“没有。”
“那来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吧，我在这儿等你，咱们俩要谈谈。”
谈什么？唐尤心想，她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思绪，为什么明明前一天她与他还是言笑晏晏，今天就送了她双鞋子，将她扫地出门。冷静感的源头是懵懂而非认清现实。
“要不改天吧。”
“我觉得今天最合适。”他的语气都不再像情人，像是在公事公办，像是在刻意疏远。
唐尤把身子倚在了门上，沉默了好久：“那好啊，一会儿见。”
男人没有回复，她呆呆地在等，才发现对方早已挂掉了电话。唐尤胸腔钝钝的痛，她此刻很无措。在还未全面建好心理防备的时候就被别人一把松开，她好难受。
唐尤麻木的拦车去那家咖啡馆。
孟附一坐在老位置，靠着窗，面前一杯拿铁。
她在他对面坐下，孟附一体贴的按她的口味给她点咖啡，角色互换，唐尤有点想笑，但她没有，孟附一也没有。
两人沉默了很久，孟附一率先开口。
“那所公寓留给你了，我不会再回去。”
“为什么？”
“我觉得你很喜欢跟Charles那样的团队合作，类似的课题和项目我会让Charles帮你继续留意，他说你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好好钻研一下对冲基金这方面的课题，你有天赋，学好了他会继续带你。”
Charles是唐尤所在团队的那个领头，一个三十出头的法国人，他们这次的课题研究还有一周就要结束了。
“为什么？”唐尤直视孟附一的眼睛。
“你知道为什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早知道有这样一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跟我分开其实对你而言，是个好事。”
“对我来说不是。”
孟附一挑眉，他下意识觉得唐尤想要继续纠缠。
“没名没份的跟着我你真愿意？”
唐尤抿起了唇，心中恶意丛生。孟附一见她不答话，轻声嗤笑。
“你知道姜妍，我跟她其实一直都不算分手，只是目前她还在美国进修，三天之后她就要回来了，我身边除了她不会有其他女人。”
“那咱们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对你而言是什么呢？”
孟附一身子前倾，将胳膊撑在了桌上，垂下眼睑不答话，但是唐尤看穿了他的笑，总归是有几分轻蔑在里头。
“咱们一起在小店里试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起窝在被窝里看电影，一起读书，一起养那盆阳台上的小向日葵，一起在楼顶看星星，一起爬山看日出。”
“这些一起全都是我的第一次。”
“附一，我所有的第一次几乎都是和你一起完成的。”
“但这未必是你的第一次，你的第一次都属于姜妍。我没有想要跟她比，我只是想让你听听我有多难过。”
“这也是我第一次喜欢别人，我从高二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有六年多。”
“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有点不敢相信。”
“高中你和姜妍真的很配啊，你们成绩配，家世背景配，外貌也配。你眼里除了她好像再没有别的女生，我坐了你一年的前桌你也是说忘就忘。”
唐尤笑笑。
“我高考是想考到跟你一样的城市，但是我过了两年懒散的高中生活，高考大省真不是说说。后来没去成你的城市，我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
“后来又听于盈盈谈起你的消息，你跟姜妍的消息，我就跟被魔障了一样，课上脑子里是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脑子里是你，背书吃饭的时候脑子里统统都是你。”
“想离你更近一点，大三跨考了金融，拼死拼活上了b校，以为只要你不出国，咱们就很可能再见，可偏偏你没读本校，我猜你是为了姜妍去了隔壁。”
“当时知道的时候我好难过啊，但是我又想，反正也隔得不远，会再遇到的，不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骗人的玩意儿我都拿来哄自己。后来上天可怜我这个死脑筋，让我在孟庭家就见到了你。”
“你这个老同学不称职，那个当口就一点儿情面没留把我拐上床，我也不想拒绝你。”
“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啦，我这么多年的暗恋生活这么几句话就讲完了。”
“我怀疑过自己是因为以前太喜欢你才会在又重逢的时候随你糟践，但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喜欢这个东西我以前竟然试图把它给精准化，我列出一条条你吸引我的地方，但发现这些东西其实乏善可陈，不是唯你具有。”
“我就告诉自己喜欢这个东西和美一样，是玄学。”
唐尤说到后面，发现自己的手湿掉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流泪流的不成样子。孟附一只静静地看她，没有给她递纸巾。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唐尤读不懂，她擦干了眼泪继续讲，她平时话少，这是她话最多的一次，就算孟附一没有耐心听，她也要说完。
“我知道你对我只是玩玩，但是没有人会愿意一直走在白夜里。”
“我怕这样的一天到来，可是我也很期盼。我觉得自己很卑微，就算在你身旁还是接近不了你的心。”
“我不敢过问咱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我懂事一点可能咱们就可以把这样的畸形关系延迟一点。”
“你每次对我好，对我温柔的时候我就想男人原来也有温柔刀，我煎熬太久了。”
“孟附一，今天一别，再见的时候咱们应该就要假装不认识了吧，就像咱们第一次重逢那样。”
“谢谢你给我的资源，也谢谢你那套公寓，但是我要不起。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在你心中是一个被明码标价的东西。还不如你亏欠着我，这样说不定你以后也不会完全把我忘掉。”
“我在公寓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以往送我的小礼物，除了这双鞋子和寝室里那堆鞋子，我都留在公寓了，这是钥匙。
“微信上已经删除好友啦，电话号也马上会换掉，我不会打扰你跟姜妍的，祝你们前程似锦。关于Charles，这个没办法拒绝，只好谢谢你，不过请你不要跟他交代我的事了，我觉得堂堂正正最好。就这样，再见。”
唐尤起身离开，她经过孟附一身边的时候特意绕行，不能留恋这个不能给她希望的人了。
美梦醒了。
孟附一坐了很久，他看着那两把钥匙发呆。
很奇怪的感觉，在这两个多月中时常涌现，丝丝缕缕，又成股，现在汹涌成涛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