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第二天早上，用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浑身不自在，困惑地看着他打量着我的眼神。
“我说季如言，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迟钝的？”
“？”
白旭看着我，忽然头痛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谁要是喜欢上你这块木头谁就是冤大头。”
这时，身边的惠安悠悠地从耳畔传来一句：“什么时候能让言言开个窍，我谢天谢地了。”
白旭：“昨晚回家喻潇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白旭：“臣附议。”
然后他们两人一脸看榆木脑袋的眼神一起看着我。
我：？？？
当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
梦里，我变成了一块石头，人来人往，我一动不动地蹲在路边，像颗活化石。
正当我以为这个无趣的梦就会这么无趣地结束时，一个蝤蚺花甲的老人，蹒跚地走了过来。
他拿出了一把不知是锄头还是榔头的物件，忽然在我的身子上凿了一下。
边凿，边喃喃自语：“这神仙也不好做，看在那么多人许愿想让你开个窍，你这块石头就让老夫亲自来给你松松土。”
哎呦！
我被这么凿了一下，猛地惊醒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闹钟，已经是8点了。
幸好今天是周末，我惴惴不安地起了床，摸了摸心口，有些后怕。
是谁这么残忍要撬我的心！
我蓬头乱发地下了楼，去厨房里找吃的。
见到老妈，我以为又要被她数落一番我的行为，谁知她脸上竟然洋溢着丝丝喜悦，见到我就对我说：“言言阿，你赶紧换身衣服，去门口接人。”
我找到一块黄金糕，塞到嘴巴里，疑惑地抬头问道：“谁？接什么人？为什么要我去接？”
老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杨舟阿？你不知道？前几天杨叔叔杨阿姨还一直在院里说起呢，你居然没听到？”
我闻言，慢慢停下了嘴巴里咀嚼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老妈，忘记了语言。
老妈叹了口气，一边披了件外套就要出门：“可惜杨舟这孩子，对你那么好，在部队里待了两年放个假回来，你都不去接风。你不去我要去，去看看我的女婿瘦了没，黑了没…”
老妈后面说了什么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听到了我大脑当机的声音，以及，浑身血液瞬间沸腾起来的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啊，妈，等我，我也去！”
于是，一行人在深秋的早晨，裹着外套，打着寒颤，在大院门口等军部的车驶到门口。
胡桃里的都很熟，尤其是杨家夫妇，没一点做官的派，和蔼近人，不端官腔官架子，从未数落过人，在院里人缘是极好的。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在阔别胡桃里两年后迎来首次例假，自然人人都出门相迎，作个气派的场面，端的是其乐融融的大家气氛。
尤其是，杨舟其人，更是胡桃里众家庭称赞的榜样，别人家小孩的噩梦，家长们的心头好。
他真的太好。
一辆车缓缓行驶过胡桃里的街口，远远地便听见男人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一个身影走到了胡桃里的大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军服，长长的帽檐盖住了他的面容，他低着的头终于微微抬起。
当他看到眼前一片站在门口的人，抬手推门的动作蓦然僵硬了。
“舟舟，粥粥，阿舟阿，我的宝贝儿子……”
我发誓，在那一瞬间，我在杨舟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个神情，我十分熟悉。
就像是两年前的日日夜夜，他面对我的无理取闹时，脸上漾出的宠溺。
他，变了好多。
曾经温柔的棱角磨砺地展现出来锋芒，如今褪去了大男孩的青涩，眉眼成熟间，尽是一股独特的韵味。
皮肤还是这么白，一点都不黑。
我怔怔地看着他，对这一刻心中升起的奇异感觉发愣。
或许，太想舟舟哥了。
自从两年前我哭着送他走的那一刻。
眼前的男孩，不，应该说是男人，此时低着头，安慰着自己的母亲，面对众人迎上来的嘘寒问暖，一一回应。
我站在人群的最末端，一时竟有些踌躇不前。
我的内心，其实对如今的他，是有些陌生的。
他变了，变了许多样子，也许不是我以前熟悉的舟舟哥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像以前那样飞扑上去，他会不会再温柔地抱住我。
我，犹豫了。
望着他，虽然很想很想他过，此时我却死活不敢迈出一步。
真是个胆小鬼，我在心里唾骂自己。
不知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还是怎么，杨舟低垂着的头忽然微微抬了起来，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
甫一四目相对。
我慌了。
我的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来。
舟舟哥…
杨舟的眼神准确地捕捉到了我。
我也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意。
是他，舟舟哥！
还是舟舟哥！
舟舟哥没变！
我的内心忽然涌出一丝喜悦。
待这份喜悦冲过去后，我忽然感受到，被舟舟哥的眼神包裹住的自己，浑身流淌着一丝暖意。
驱散了深秋的寒风，从心底也升起了甜甜的宁静。
好…好奇怪的感觉…
跟着杨家夫妇到了舟舟哥的家里，我十分怀念。
从前天天往舟舟哥家跑，自从舟舟哥去当了兵，我就再没跑他家里去过了。
客厅里坐着很多客人，舟舟哥和杨伯父，杨伯母忙得抽不出身来，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有些小落寞。
我抬起头偷偷地瞟舟舟哥瘦削的挺拔侧脸，心里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舟舟哥，我再也不能在你面前无理取闹了吗？
那边在忙的杨舟，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一次向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之后，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我却感受到一股深厚且柔和的暖意包裹在身边。
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我有些发怔。
一种舟舟哥的气息。
我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盯着他白玉般的脸瞧。
我望见舟舟哥朝我走了过来。
阿，舟舟哥。
我还没来得及紧张，不知为何，我的心跳被包裹地加速了起来。
杨舟走到了我的身前，递给了我一个橘子，脸上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言言，久等了。”
一股奇妙的电流从周身包裹着的气息中窜了出来，窜到了我的身上。
我浑身僵硬，感受着这股浑然陌生的奇异。
良久，我有些机械地抬头，扯起笑道：“啊，舟舟哥。”
我迎接上他悠黑的眼眸，仿佛浑身置身跌入了那团温良的火里，较之前的无害舒服，现在变得休然滚烫火热了起来，热烫得我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我紧张地看着舟舟哥，怕他看出我的异样。
只是，我却同样捕捉到了舟舟哥似乎有些些粗的鼻吸。
舟舟哥望着我，似乎轻轻地吸了口气。
他微微低头，道：“言言，不好意思，你等舟舟哥一会，舟舟哥单独来找你。”
那厢杨伯母开始叫唤起杨舟，舟舟哥转身时侧眸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于是我一个人闷闷地拿起手机，一边玩起了消消乐，一边偷偷关注着舟舟哥的行踪。
这时，手机收到了一封message：
听说杨舟今天回来了？
阿鱼
我回道：是啊，你怎么没来舟舟哥家啊？
阿鱼：切，好好的周末，起那么早干嘛，我还在床上。
我翻了个白眼，回道：那你还不起床？
半晌，那边回了一条信息：总会见到的，我就不来了。
不知不觉，在舟舟哥家待到了晌午，眼见老妈拉着舟舟哥舍不得走的模样，我便也乖乖地坐着，在舟舟哥家里吃中饭。
吃过午饭，不少人有事离开了，老妈单位里也有事要忙活，她起身要走，我突然就有些局促不安，坐在人家家里有些拘束起来，便也起身要跟着离开。
老妈却一把摁住我，对我说：“言言你别走，和杨舟好好聊聊，陪陪他。”
我抬头看了一眼舟舟哥，又低下了头，闷闷道：“舟舟哥不需要我陪。”
老妈顿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半晌，她从嘴巴里挤出一句：“今天晚饭家里没人，你就在杨伯父家吃饭。”
说完，一溜烟走了，连个衣角也抓不住。
顿时，我感觉偌大的客厅没了熟悉的人，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言言。”
当我呆呆地立在客厅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舟舟哥的声音。
好好听。
我脑海里一下子划过了这句话。
我转过身去，看向杨舟。
他望着我，唇角微微抿出一丝笑意，清淡道：“言言，客厅人多，你怕生，你到我房里来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
舟舟哥好像已经闲下来了，其余的人都围在杨伯母身边，开始了女人们的日常闲聊。
到舟舟哥房间里去？——
我的脑袋开始后知后觉计算起有多少日子没进过舟舟哥的房间了。
现在让我去舟舟哥的房间，真的不会尴尬吗？
我抬头，有些惴惴地看着舟舟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舟舟哥在记忆里，一直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从来看不出他的脸上会出现别的情绪，就如此
时舟舟哥的脸上，我仔细看了半天，也感受不出他是客套还是认真的。
舟舟哥抿着笑意，也不急，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眼眸里倒映出一整个小小的我。
这时，那种浑身被满满地包裹住的感觉又来了。
太满了，感觉要溢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太满了，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突然给了我一种自信。
舟舟哥还是舟舟哥，无论我做什么，都对我好的舟舟哥。
我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