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长相思 [SD][流花]--二、末日

正文 长相思 [SD][流花]--二、末日

一年後—

『轰—』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低沈声响,一根需要数名成人才能合抱的仿罗马圆柱在熊熊火舌中倒塌,砸毁了数十张桌椅和一方布置精美的吧台,连带掉落的还有一小片天花板。

火舌继续窜烧着,其无孔不入的姿态就像是流动的泉般—流动的死亡之泉。

「啧啧……真该死!」口鼻处蒙着沾水帕巾的高大男子用脚粗鲁地踹开地上横陈的几具被火烧灼得面目全非的屍身。「那家伙竟然会随身携带定时炸弹,真是到死了也还要作恶一番!」他啐了一口口水,继续聚精会神地寻找着出口。

「有多余的氧气说话还不如赶快离开这里,如果你死了,任务还是算失败。」另一名蒙着帕巾的较矮男子手腕一振,一条银蛇般的长鞭『呼』地挥出,他手臂一挑,数百公斤的桌椅残骸竟被他的长鞭硬生生排开—因而露出的绿色灯号让他眼睛一亮。

「找到了。」紧急逃生口的地窖入口,正如他们事前调查的地图上所记载。

「哦哦~真有你的,璃。」高大的男子凑过来甜言蜜语一番,其语调中的悠然自得实在听不出是一个深陷火海中的人该有的。「不过,为什麽那个『如果死了』的人只有我啊?」话说他们两个不都一起被困在这儿吗?

奇异的双色眼眸睨了他一眼。「因为你太吵了。」氧气消耗快的人死得快,这是在火场中的不变法则。

「走吧。」他再度挥出长鞭,击中了紧急逃生口入口拉门上的挂锁—坚固的铜锁『喀』地应声断裂。高大男子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走了走了……回头我一定挑了那家伙所属的黑手党……竟然想拖我这个人见人爱,天字第一号美男陪葬!啧啧……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他继续喃喃自语,仍然没记取『氧气即黄金』的教训。璃翻了个大白眼,领头揭开逃生口的拉门,不打算再搭理他。

「咦?!咦咦咦……那是什麽……?!我的天哪……!!」数声惊呼及疑问渐渐远去,璃猛地转过头,发现那高大的男子不知为何又踱回火场中央。

混帐!若不是这次任务冥主特别下令要他们两人一起出动,他实在很不想跟这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一组!

他咬了咬牙,随即收敛心神—方才他情绪一个波动,立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想必是此刻这地方的氧气含量越来越少所致~真是太好了!现在他们俩都要为了那黑手党胖子陪葬了!

「瑕!」他摀紧口鼻处的帕巾,惊人的眼力让他在眼前一片灰黑的浓烟之中仍然能够锁定高大男子的所在之处。他憋住气,小跑步地接近对方。「你搞什麽?!再不走我们真的要变成焦……」

他恶声恶气的恫吓猛地打住,奇异的双色眼眸瞪大,望着高大男子脚边那名倒在一片红色中,生死不知的红发男子,以及被那人圈握在怀中的,一名瞪大了眼,抖着唇,像是要哭又哭不出声那般,脸色青白的小女孩。

就那红发男子头颅上压着的一堆桌椅及天花板残骸,以及小女孩的毫发无伤看来,原先的故事应当是:他扑身护住了那名小女孩逃过一劫,自己却被砸个正着吧~

明明如果不管那小女孩儿的死活,你是有机会逃命的不是吗?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女孩,值得吗?

他撇撇唇,高大男子却在此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救得活吗?我可不想送个死人给冥主~」冥主对这人的那个疯狂哪……谁知道他会做出什麽匪夷所思的举动。

璃自鼻间嗤哼了声。「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从来只有他不想救,没有他救不活的人。

瑕嘿嘿地笑了两声,弯下身,探出手本欲将那红发男子扛上肩,冷冷的嗓音却喝止住他:「轻手些,他说不得颈椎也有伤,把他甩成了瘫痪我看你赔什麽给冥主。」

「是是是……」他咕哝着,轻手轻脚地把那几乎与他一般高大的红发男子打横抱起,轻松得就像是在抱一袋棉花那般。

红发男子的後脑倚着他的肩窝,不多时,他整个肩头全被染成一片血红色—那红色的後脑勺原来不只是源於那头火焰般的发色,塌下来的重物在上头敲出了个大窟窿,不祥的红色液体正不断涌出……

瑕与璃交换了一眼,这次极有默契地旋过脚跟,齐齐往逃生口冲。才跑出了几步,璃却突然煞住车。

「等我一会儿。」他自瑕的腰间抽出一把灭音左轮手枪—枪身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蛇—转身跑回方才那处。

小女生眨巴着眼望着他,浓烟呛得她不断剧烈咳嗽,缺氧则让她更显苍白了三分。

照此刻的火势看来,这女孩要不就是被浓烟呛死,要不就是被活生生烤焦……

璃举起了枪。「乖……很快就解脱了。」他用法语轻柔地说着,食指收拢。

黑色的弹孔出现在女孩皎白的眉间,小小的身子软软地倒下。璃面无表情地收起枪,反身跟着瑕的背影往出口狂奔。

『轰—轰—轰隆—』

更多的罗马圆柱倒塌,粉尘、残骸翻飞,火势越来越猛烈,一派地狱般的景象。两道身影迅速地钻入逃生口地窖中,隐隐可听得一句似笑非笑的评论:

「……璃~你呀……真不知该说你是残忍还是仁慈……」

『砰!』

拉门被人反手阖上,红色的恶魔席卷一切。

一周後—

「你再说一次?」低缓的嗓音轻轻柔柔,像是静夜中的大提琴一般,本该令人闻之通体舒畅,然而,那语调背後毫不掩饰的森寒,足以让胆子小一点的人双腿发软,浑身打颤。

只不过,此刻面对他的人,仍然直挺挺地站着,无畏无惧地直视着他冰寒的黑眸。

有着一张奇丑无比,蜡黄脸孔的男子一身深绿色的手术衣,头上戴着手术帽,袖口甚至还带着刚乾涸的暗红色血迹,显见才刚完成一场流血不少的大手术。他一双异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几欲逢魔的长发男子,淡色的唇动了动:

「伤口已经缝合,但是脑部所受的创伤无法评估,再加上火场中的缺氧……最差的情况包括下半辈子都是植物人,或者~他在术後这几天就会因为脑压过高而一命呜呼。」

蜡黄的眼下有着数日未眠的阴影—他这一个礼拜以来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手术一台接着一台的开,修补完这个又得固定好那个。如他所料,红发男子在那火场中得到的教训不只是後脑勺的那个大窟窿—颈椎骨折、肩膀脱臼、还有全身细细碎碎的撕裂伤、轻重不等的烧伤……这人能活过一个礼拜全是拜最先进的当代医疗所赐,要不,光他後脑勺上的那个大凹窝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冷厉的黑眸没有因为他的理智分析而增添一丝暖光,仍然死死地瞪着他。

「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外科医师,璃。」轻缓的嗓音吐出这句褒贬不明的评论,蜡黄脸孔的男子露出一个苦笑。

「事实上,我的确是。」他毫不害臊地自动将对方的话转换为称赞,丑陋的脸孔上却没有任何堪称得意洋洋的表情。「否则您只会看到我和瑕带回来的一具屍体,冥主。」

「我要他活着,醒来。」薄薄的唇一字一句地强调着。「不惜任何代价。」

璃动了动唇,正想要以医师的身份劝说他的主子降低过高的期待时,手术房的扩音器便在此时被人开启,尖锐的惊叫响彻云霄:

「右护法!快来呀!病人心跳停了!……」

黑发男子眯起眼,璃低咒了声,戴起口罩就往刀房里头冲。

很好很好……这礼拜第四次心跳停止,还不包括之前九次致命性心律不整—脑伤的後遗症在张牙舞爪,可他们又能怎麽办?!一次次的抢救,一次次地开脑、降脑压……他们在和死神抢人……可,抢得赢吗?

冥主……您要这男人活着,醒来……大概~除非神蹟出现吧……

他静静地站在床尾,一身玄黑色的唐装配上他一头未束起的黑发,让他整个人看来几乎要与外头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深深地凝视着那个此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身上插着一大堆维生管路和引流管的男人……他身旁的监视仪器发出轻柔的哔哔声响,显示了他此刻的心跳、血压、呼吸速率……等等这些无用的数值—主人都已经没有了意识,不会笑、不会说话,也不再注视着任何人……要这些看似完美的数据有何用?!

他往前走,挪动的脚步也像这暗夜一样无声无息,直直走到床上男子伸直的手臂旁。黑眸垂下,他望着那只在黑暗中闪动着微光的樱色戒指,以及~那红色的蛇眼。

果然……那人标下了蛇环之後,仍是把它给了你……这到底……算是一种宿命,还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轮回呢?

白皙的长指轻轻搭上那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皮肤的手腕,暗自感受着自其中传来的微弱脉动……再往上,抚上那沁着寒的金色蛇环……红色的蛇眼一闪一灭地盯着他,带着点好奇与刺探。

他想起璃告诉他的:只有神蹟,才有办法救治眼前这人~

他嗤哼了声,薄薄的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

他从不知道,什麽叫做神蹟……明明是这麽美好,这麽良善的一个人,却总是被逼着走上了绝路……那个时候,神佛在哪?天道在哪?所以~他从不相信……可是,现在,自己也只好被逼着相信,被逼着祈求,就为了—

他~绝不想再失去他!绝不!

他缓缓弯下了身子,双膝落地,细致的五指覆着破碎的五指……他垂着颈,在心里默祷……

红色的蛇眼眨动的次数似乎更为频繁,但闭着眼的他并没有察觉……

病房外,一高一矮的两名男子注视着那直挺挺跪着的黑发男子,神色有些奇异。

「老实说,我不希望他醒来。」瑕突然出了声,刻意压低了音量。这些天他开始後悔自己当初干嘛多此一举,把这种潜在的不定时炸弹千里迢迢地带回来。就让对方在那火场里不明不白地被烧死也许对大家都好……

「我没意见。」璃淡淡地说。身为医者,他还颇具尽人事,听天命的豁达胸襟。

「他会成为冥主的弱点。」瑕斩钉截铁地说。毫无疑问的,看看现在冥主的样子~平素的冷静自持都跑哪去了?!

璃缓缓勾起唇角,笑容里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如果你看过冥主望着他海报时的样子,你就知道……他的存在,对冥主而言,本来就像是扎进肉里的一根刺……拔起来很痛,放任不管的话却又越刺越深……现在可好,全根尽没,连拔都别想拔了~」

他顿了顿,察觉了瑕的眼底一闪而逝的凶光,慢悠悠地续道:「不过你也别想对他出手,冥主绝对会察觉那是无庸置疑,另外就是……」双色眼眸闪过一丝冷戾。「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瑕定定地瞅着他,好半晌,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你动刀的人,除了你之外,谁都动不得咩……去~外科医生的规矩特多……」

瑕的那一张嘴只要开始碎念起来,没有一时半刻是打不住的。璃摀住了耳—睡眠不足的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魔音穿脑。

「闭嘴。你这个心理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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