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位大人,”声音是从高处传来的,倪翎眼睛眯起不作回应。“你的马将我的马拐跑了。”
荒唐。倪翎心中不屑,表现为冷哼一声。手指放在嘴边打个响哨,试图唤马回来。可惜马儿是真的跑掉了,店小二糊里糊涂将两马拴在一处,缰绳结在一起,两匹马轰轰烈烈策着自己奔腾去了。
糟了。烈马伤人。
倪翎将筷子落下,手掌在桌上一拍,人已经落在几丈远的房顶,墨蓝色披风随风摇曳,背影是十足的飒爽。店小二冲出来时,桌面还放着一块碎银子。
一黑一白两匹马穿过集市冲过吊桥,在护城河边饮水。倪翎眯起眼睛,蓄力正欲跳过去,头顶一抹白色行云悄无声息飘过去。
好轻功。倪翎站在桥头,看着那抹白色背影落在马后,耳朵轻动,声音是随着风飘进来的,“你若喜欢它,我帮你娶回来就是,私奔算什么。”
倪翎将手藏于披风中,“这白马可是姑娘的。”
“不然呢,”白衣回眸,眼见着深秋漫山遍野的荒凉草色,瞬间染上流光溢彩的光芒,仿佛大地回春。“大人的官马,好色的紧。”
倪翎第一次无了驳斥之心,心中不断重复刚刚女子的话,好色得紧好色得好色…倪翎急忙侧过脸去不再看她,“这马匹在集市伤人,请随我回城。”
“你们官大人无趣的很,要去你自己去。”白衣女子将结在一起的缰绳解开,拍一把黑马屁股将它往回赶。
倪翎闻言脚尖在地面轻点,借力飞到女子身旁,“既已伤人,你我身为马主当然脱不了干系,你怎可脱责。”
倪翎心中惊讶,靠近竟有清香入鼻,似是…似是家母养在院中的兰花,在雨后混着水气才有的味道。
白衣女子整理好缰绳翻身上马,“告辞。”双腿正欲用力夹紧马肚,却不想竟被官家大人一把握住脚腕。白衣女子脸上瞬时升起绯红,“你这登徒子!”说着一掌劈过来,直取面门。
倪翎后退半步,以侧掌迎上轻松卸了对方招式,白衣女子从马上翻腾而下,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倪翎始终单手接招,防的滴水不漏。
草木上挂着的白色霜露被踩进土里,秋风在没有阻挡的平地上横行。墨蓝与白色两道影子飞转腾挪。
倪翎一掌拍在白衣女子肩颈处,力道当然已经卸掉大半,不然这女子怕是要落个残疾,“不要再来,你打不过我。”
白衣女子被打落坐在地面,单手捂住肩膀,额角汗滴落下来,脸上是激烈动作后的潮红,心中有万千愤恨却不知如何出口,“哼。”
“我乃锦衣卫镇抚使倪翎,”倪翎自腰间拽下金色令牌,蹲下身来看着她,“现命你,随我,一同,进城。”
白衣女子肩上疼痛难忍,“我乃江湖人士柳七。”现只好,随你,进城。
柳七骑在马上,缰绳被镇抚使攥在手中。被马伤了的人不多,受惊的倒是不少。倪翎将伤者送进医馆,也顺便将柳七送进去。郎中脸上神情复杂,“姑娘这伤,只能静养。”两根骨头断的整整齐齐,“伤筋动骨一百日,姑娘这伤,需以半年为期。”
柳七顿时一脸死灰。
“你,银两拿来。”倪翎毫无伤人者的愧疚,“诊费药材共计三钱,你我各一半。”转头对着郎中,“她的诊费我来付。”
倪翎牵着两匹马,马上坐着万般不情愿的柳七。“大人,百姓诊费我可全付,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即可。”
倪翎的飞鱼服随着迈开的步子摇荡,两指勾着纸包的药材,对柳七的话充耳不闻,在日头正好的集市上穿梭而过。马上的柳七半边肩膀垮下去,江湖,可真是出师不利。
柳七被倪翎摁在别院休养。“既然是我伤了你,”倪翎负手背着,看着院中几株尚有青色的竹子,“在此伤愈后自行离去。”
“喂,大人,你我男女有别,这算什么。”想到被这人握过脚腕,心中又升起恼火,偏偏又打不过她。
倪翎回身,手抬起到头上束着头发的玉簪,轻轻抽动将它拔下,一头青丝如雨一般落下来,“我同姑娘一样。”
柳七粉唇微启,被倪翎的身份惊讶到,“锦衣卫倪翎…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