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日地热起来,没有冬日的严寒,夏天火辣辣的阳光也没有到,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安置有大批受伤士兵的医署中众人忙得脚不沾地,行走起来风风火火恨不得用飞的。
这蚊虫随着天气回暖渐渐多了,刀剑伤最容易受侵害感染,在各位大夫的探讨下有了提防的好法子,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幸身亡的。从抓药煎药的姑娘到给伤员擦洗换药的大嫂,都绷着一根弦,生怕在自己手中坏了事。
“小张啊你这个还得再安心躺个十来天。”
“哎知道了,您看哪次我不是乖乖待在屋子里。”
“呸,就知道拿话蒙骗我们是吧。前几天攒了局拉人一起玩骰子的是不是你,都被我看到了。这身子是自己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别呀三婶,我们......我们那是闷太多天了,您放心后面再也不会了。后面要是再逮着我,您......您拿鞭子使劲儿抽我。哦不,这样太累着您了,要是再让您看到,你让他、他来抽我,解气了为止。”
张峰腆着脸说了一箩筐好话才让孙三婶脸色转阴为晴。等送走了她,邻床的赵老二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问道:“那老大,明天咱们......”
张峰拎起手边浸了药汁的帕子就扔到赵老二脸上,“你咋这么不懂事呢。去,钱都给了哪能不去。”
孙三婶端着盆子回去,汲两次水把换下来的布条搓洗干净晾好了,转头又去捣洗那些臭小子换下来的被单和衣裳。等忙完了就搬了凳子去找老姐妹。到药房的时候她们也正好都忙完,便端了水找了点糕饼出来坐在一起说话。
“哈,你们猜猜我最近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孙三婶喝了口水就迫不及待地起了话头,“最近不是大夫们要咱们看紧点?我就格外地小心。虽然一年死几个人都是见惯了的,但咱们老孙还有一年多就能下来了我做事得凭良心给他积点福不是?”
几个妇人咔嚓咔嚓啃芝麻薄脆,有一个人附和:“这几年日子好了,再盼着的可不就是自家男人全须全尾地从行伍里退出来。你成日照顾的,不也是人家家里的顶梁柱命根子嘛。”
“呵,我看有的是把自己当大爷了。聚在一起玩骰子打牌的不少。”孙三婶朝门外看了眼,压低了声音,“今日我看到有伤口渗血的,他那衣服一脱身上好几道红印子!还能有野猫来挠他不成,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蹄子馋男人到这份上。”
“这些男人啊在前头还有营妓纾解一下,受伤了送到咱们这来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像往日舞刀弄剑的费精力,时间一长可不就想那事?”
“是啊,伤得重的属新兵最多,只怕他们夫长,一没了管束什么老毛病都出来了。”
而宁希作为聂大夫近年唯一的徒弟,身上的担子一点也不轻。
聂大夫早年承了秦家的恩情,是拍着胸脯保证要做出一番功绩来的,他一年到头都在改良药方、调制新药。用聂大夫的话说,宁希大半是他那一屋子书教出来的。
聂大夫忙着整治这些事,平日里看看伤员恢复的情况指点一二,偶尔有伤势极重的才亲自动手,校考宁希学识也是很久才有一回,知道她心里装着这些事从来用不上他操心,聂大夫时不时地还要让她多休息一下,年轻女儿家这样闷着总是让人在意的。
这日宁希在翻拣存放了两年以上的药材。木柜打得很高,上面的抽屉按她的身高是踮起脚伸手也够不着的,要踩了凳子才拿得到。
药柜用了多年,刷的红漆已经有了细细的裂纹,拉扯抽屉的力气大了一些就能震下来一小粒。地上铺满了药渣。
“宁希......对不起啊。”一个女子急匆匆跑进来,大口喘着气不留神又被药尘呛到,“咳咳......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你还有多少没看,要不剩下的都我来吧?”
宁希听到许艳宁咳嗽就停了动作,一手扶住抽屉不再向外拉,转头和善道:“没关系,剩下没看的也不多了。咱们一起吧。”莹白的小脸上沾了灰,一双眼睛却明亮极了。
等两人收拾好插上锁,天色已经暗了。
许艳宁为今天让宁希多干了那么多活过意不去,一路挽着宁希的手说话。
许艳宁带着歉意的表示友善的动作落在林香香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想到前几日自己看到的场景,林香香两只手抓着盆沿站定,唇角带着笑死死盯着宁希。
和她一起出来的女孩儿看着她眼神有点瘆人,也不懂林香香在看什么,就用手肘碰了碰她,开口催道;“走吧,水凉了一会儿又要挨骂的。”
林香香嗯了一声,鼻音极重。同行的姑娘有些尴尬,别人说的还真没错,这位仗着模样好就不和人好好相处。
林香香想着,凭什么宁希走到哪别人都是好脸色,和她比起来自己脸蛋身段哪里差了?等后面宁希那点事暴露了,那时候大家的反应才叫精彩呢。
许艳宁自掏腰包多点了两个好菜请宁希吃晚饭,回屋之后肖清又拿了一盒糕点来给她,笑眯眯地说:“总是吃你的,这回总算有点心给你分了。那个......他跟着商队跑,出去几个月总算回来了,我...我今天就不在这儿睡了。”说着耳朵就红透了。
宁希做出惊讶的样子:“你之前还同我说,嫌弃他这不好那不好的,这一回来就紧张上了?”
平日能说会道的肖清只低头抿着嘴笑。
宁希把肖清给的点心收好,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合她心意的甜口小食。近日她体力活干得多,到了晚上一坐下来手脚都是酸的,也没了胃口。
宁希给自己倒了杯茶,把灯燃亮了又翻起书来。翻了十来页眼皮子也耷拉下来,宁希轻轻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合上书躺了下来。
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个形状难辨的小木雕,宁希在无数个夜晚摩挲过它,刻的本来就不精细,好几年下来已经大变样了,她熟悉上面的每一道纹路。许多个没有秦越在身边的夜晚,她总是将它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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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比较忙,下一次周五晚应该能更新,谢谢大家陪我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