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夜不只一人无眠。
苏日娜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穆远为夏妩系袍抹袖的样子。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明明只是一瞬的事,却连他指尖从哪里抚过哪里,如何将袖毛一一捋顺都历历在目。
他的手还是那么漂亮,那是一双能提笔能握刀的手,干净修长,比玉还要温润雅致,比钢还要不折有力。可她有多久没细细看过他的手了?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不如说是好几年。
刚来时的凌云壮志在几个月里迅速凋零成一团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她原以为一切顺利,她可以从燕妃处唤来穆远,可以叫穆远的乳名,甚至可以让他陪伴自己度过漫漫长夜。但却一次也没有真的和他贴近过。
他总是带着距离。这距离从身体到心理,仿若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排练了整整一个月的“除祟”,今日竟连他的一丝目光都难分得。他又在干什么?除了每天去那个女人宫里喂她喝药,甚至连来也不来看她了。
苏日娜在床上辗转反侧。那柄让她失魂落魄的“蚀骨”已经被宫人收回,但寒刃落在手中时,似有千斤重的巨压依旧让她难以喘息。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送,为什么送来的又收走了?
难道……只是一种试探?
试探她和穆深?
穆深喜欢她,她从前就知道。但她更喜欢穆远。
并不是穆深不好,穆深热情外溢,张扬洒脱,像一枚火红的烈日,拥有燃不尽的激情。
可穆远不一样。
穆远则像深渊里的冰,只在一缕微弱阳光的浅射下,才能窥见他其中一角。
她喜欢烈日,但更爱捉摸不透的冷漠。
他吸引着她,不是飞蛾扑火,而是共赴深渊。
这样的话一切就能说通了。为什么穆远从一个月前便不来看她,为什么赏了她“蚀骨”,为什么会宠爱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一个月前正是穆深回来的时候。
穆远一定想起来以前他们三人相处的时光。
这是她的错,她以前和穆深走的太近了,他以前不介意,可不代表现在不介意。
但他总是把话藏在心里不说,她又怎么能次次猜到呢?
这也正提醒她,必须和穆深划清界限,向他证明自己。
可为什么,她心里却那么不安。
她没法忘记他是怎么看着那个女人,那种目光似乎和平日没有区别,但她却不住地想着他从前是怎么看着自己的。越想越心悸,越想越不敢想,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从心底升腾而起,变成一团再也难以抹去的阴影。
夏……妩?
她居然记得那个女人叫什么。
那个丑的时候丑陋的可怕,美的时候又美丽的可怕的女人。
苏日娜感到手脚冰冷。
如果她以为的优势不复存在,而对手又在样貌上占了优势,她该怎么办?
她从不缺少对策。能从一个哈苏克草原上的普通牧马女孩,来到这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中,凭的不单单是样貌和运气,还有胆量和智慧。
苏日娜改变了主意。
她不能疏远穆深,相反,她需要穆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
她开始回忆和穆深有关的一切,那些欢笑和泪水,那些成长中的磕磕绊绊,所有的回忆都在她的挑拣下改变了原先的味道。她又想着这一个多月以来和穆深相处的时光,她觉得他已经变得与原先不同。他沉默多了,也不再传递源源不断的活力和激情。
也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苏日娜拿捏不准,可她如今并没有太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