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磅礴的大雨倾泻而下,似乎能够将一切淹没。
苏子陌回来了。
他的衣服被雨水打了个湿透,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上,不断向下淌着水,衣服上溅了少许鲜血,被雨水晕染开来,像一朵朵败开的花。
苏子陌将手上拎着的塑料袋解开,他拿出保存完好的保温杯和退烧药,随意擦了把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苏曦染颤抖得厉害,她蜷缩成一团,跟窝在子宫内的宝宝一样,努力缩小自己,寻求保护,看起来,弱小极了。
苏子陌真的怕,他的妹妹,会跟父母一样,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下子就没了。
“妹妹,吃药了。”苏子陌轻手轻脚地将苏曦染连着被子一同抱进怀里,他轻声地诱哄着,手里的药片递到苏曦染嘴前,塞进去又被她无意识地吐了出来。
苏子陌皱眉,他看着苏曦染通红的脸蛋,一口含下药片,喝了口温水,低下头。
苏子陌掀开苏曦染的唇瓣,掀开她的牙齿,将药片和温水用舌头抵入到她的嘴里,苏曦染下意识地抗拒,苏子陌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将她软弱无力的挣扎尽数拿下,他搅着她的舌头,缠绕地抵在一旁,一声吞咽,直至药片被苏曦染完全吞了下去,苏子陌才移开了舌头,离开了苏曦染的唇。
一缕银丝随着他们唇瓣的分离被拉扯出来,又在中途断掉,沾在苏曦染的唇侧,苏子陌用手将其擦去。
苏曦染嘤咛了一声,她乖巧地窝在苏子陌的怀里,沉沉睡去。苏子陌望着她出神,他将苏曦染抱起一些,紧紧搂着她,一直望着屋外的雨。
雨势小了一些后,苏子陌带着苏曦染去了医院。
虽然苏曦染吃了退烧药,但耽误了一段时间,苏曦染没有烧坏脑子,却丢失了她之前的所有记忆。
苏子陌看着病床上的苏曦染,他舀着保温盒里的排骨汤,一勺一勺地喂进苏曦染的嘴里。苏曦染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尝到荤腥,苏曦染吞咽地又急又快,于是,她呛着了。
“咳咳咳……”
“妹妹,别急,”苏子陌急忙将保温杯搁在桌上,心疼地拍着苏曦染的背,“还有很多呢。”
苏曦染的小脸呛得通红,双眼也泪花闪闪,她拉了拉苏子陌的袖子,将保温杯往他那处儿推了推,“哥哥,你也吃。”
“你先吃,吃饱了,哥哥再吃。”苏子陌说道。
“不要。”苏曦染一口回绝,她强硬地推着苏子陌的胳膊,执拗又坚决,“哥哥,你也要喝。”
“好。”拗不过苏曦染,苏子陌笑着应下,他舀了一小勺排骨汤送进嘴里。这碗排骨汤是苏子陌在医院旁边的餐馆里买的,味道普普通通,称不上佳肴珍馐,但今日,排骨汤的味道从舌苔处蔓延,一直熨帖到心底,苏子陌觉得,比以往都甜。
“哥哥一口,我一口。”苏曦染见苏子陌喝了,眉睫弯弯地笑了。6岁的年龄,还是一个孩子,即使苏曦染瘦得颧骨凸起,她幸福笑着的模样也像一个小天使。
苏子陌很久没有见到苏曦染无忧无虑的笑了,这一年,饥饿是他们每一天的难题,他的妹妹害怕恐惧地缩在他的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很久很久了。
妹妹失忆了也好,她不会记得那些难过伤心的事情,以后,他会让她的生活过得很好。苏子陌一点都不后悔,他昨日砍了保姆的手指,这是教训,是保姆昧着良心、将他们赶到破旧的屋子、拿走他们钱的报应。
人善被人欺,苏子陌第一次这么狠烈,像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小人,他逼着保姆离开,逼着她交出银行卡。
他第一次清楚地明白,他不是苏家尊贵高傲的少爷,如果没有一定的权势和地位,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13岁的少年,逼着自己快速成长。苏子陌知道,从昨日起,他就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弃了。
以后,他只有她的妹妹了。
排骨汤喝了小半碗,任苏子陌千哄万骗,苏曦染就是不喝了。她赌气地侧躺在床上,嘴角向上撅起,似乎能够挂上一个水壶,苏曦染假寐着,装作听不见苏子陌说话。
“妹妹,听话,再喝一点儿,你太瘦了。”
苏子陌的话语有些严厉,苏曦染睁开眼,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苏曦染拉过苏子陌的手,放到她的肚皮上,“哥哥,我真的饱了。”
苏曦染的小肚子圆滚滚的,她骨架纤瘦,越发显得她肚子圆润,可能是这一年养成的习惯,苏曦染的饭量很小,只有成年人的八分之一,跟小猫儿一样,只吃一点点。
苏子陌顺着苏曦染的小肚子摸,自然知道她确实饱了。
苏子陌的鼻子有点酸。
比之懵懂的苏曦染,苏子陌更能明白她的身体状况。苏曦染的身体从小不好,以前娇养着,倒与常人无异,可这一年,让她的身子破败了,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苏曦染的身体需要调理和温养,苏子陌想,他要学好厨艺,要将她的妹妹养得好好的。
温热的手掌抚摸着苏曦染的肚子,苏曦染感觉她饱胀的感觉消了不少,她舒服地眯起眼,在察觉到苏子陌的手即将要离开的那一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满满的留恋与不舍,
“哥哥,我胀得难受,你多摸摸。”
“好,那妹妹听哥哥的话,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苏曦染点点头,她闭上眼睛,在苏子陌的按摩下,很快就睡去了。
等听到苏曦染平缓的呼吸声,苏子陌给她捻好被子后,就在病房里的另一张病床上躺下。
苏子陌侧卧在病床上,看着苏曦染,她似乎做了一个美梦,勾着唇角,甜甜的笑着。
他想。这是他的妹妹。
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懂。
可这一刻,苏子陌觉得很幸福。
他发誓,他会让她的妹妹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苏子陌闭上眼睛。
晚安,我的妹妹。
苏子陌19岁时,他白手起家,在C市创立了苏氏集团,通过4年时间,苏子陌让苏氏集团挤进了C市一等豪门之席。身为苏氏集团的掌权人,在最初建立的几年,他无疑很忙,可能是苏子陌投注于工作中的时间太多了,不知何由,他跟苏曦染之间的关系渐渐疏离了,原本相依为命的亲人,似乎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苏曦染15岁的时候,她跟苏子陌吵了一架,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的吵架,吵得很激烈,苏曦染和苏子陌谁都没有向对方低头,甚至,苏曦染似乎是在跟苏子陌赌气,她填报了离C市很远的Z市第一高中,选择了寄宿。
高中三年,苏曦染没有回来过一次,苏子陌也没有去过Z市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