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满池塘。有一角小亭立在池边,正挨着满群的荷花。
我去亭中纳凉时,一时兴起想摘几朵制茶,身边碰巧只跟着个晓环,我撸起袖子把整个身子探出亭外,眼看就要碰到离我最近的那一朵,晓环忽然急呼一声“皇上”,我急忙向她的视线看过去。
果不其然,殷渠真真会享受,一叶扁舟,佳人相配,他幽幽地看着我,只一眼就转了头,继续与身旁的美人说笑,不知他说了什么,兰贵人被他逗弄得笑得比这荷花都娇美。
兴致全失,我把手收回来,转了个身把袖子弄服帖,指了指双喜殿的方向,晓环立刻心领神会,扶着我回宫。
我心里堵得慌,无甚胃口用膳,还挂念着再不去摘荷花,就错失了最好的制茶时间,这样一想,又念着明日一定要把御花园的荷花摘完,气鼓鼓地逼自己吃了一些东西。
夜晚梳洗完正准备就寝,殷渠身边的老太监破天荒地来报,让我穿好衣服,殷渠在殿外等我。
我跨出殿门,殷渠正倚在门上赏月,他见我出来,抓住我的手:“走,我带你摘荷花去。”
我心下一暖,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小舟晃悠悠地行在水中,殷渠把船划到荷花最深处停下。他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了一下搭上去,他一拉我差点整个人都跌倒他怀里。
“我看你今日摘得辛苦,今夜我也无甚大事,就带你来这摘个够。”
我笑了笑,心知他是嘴硬,也不与他计较,伸手抓了一把来。
荷花是美,在月色之下更是美,我不知时间地采着,他就靠在船上看我。
“谦和。”他忽然叫我,我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手中还没握紧的荷花悉数掉进了水里。
“谦和。”他又叫我,我突然不敢回头。
“我竟不知叫你的名字让你这么在意,是我不好。”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浸了水。
我张口想说什么,却不能言语一字,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懊悔自己不能说话这件事。
船有些晃,身后贴了一个温热的胸膛,我瞬时想往前逃,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他的左手有些强势地箍在我的腰际,低声道:“别动。”
我不敢再乱动,挺直着后背,呼吸都重了起来,他笑了一声,把我往他的怀里带,似要把我揉进去,他继续道:“真好闻。”
待我反应过来这个“真好闻”是指我身上的味道时,脸便烧得烫起来,这登徒子一般的言语从一国之君的嘴里说出来,实在不入耳。
“我翻了兰贵人的牌子,过会子就要去了。”
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情不愿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往船头走了几步把剩下的荷花摘了下来,一时间船里都是荷花的幽香。
殷渠也不与我计较,待我坐稳了才摇船慢悠悠地往回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月光如水,泄在船里,湖光粼粼,映着船顶格外好看,我捧着荷花,估量着制成茶后用年前的雪水泡,味道应该极好,思量间听得殷渠一声“到了”,抬头一看,岸上灯火通明,晓环提着灯笼等在一旁,我抱着荷花站起来,殷渠接过我怀里的花,递给岸上的婢子,扶我上了岸,我依例行了礼,目送着他走远。
“皇上今日不歇下么?”
一个新来的婢子约莫是不懂规矩,小声嘀咕着。
晓环刚想教训,我伸手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这宫里还有谁人不知,我这个皇后徒有其名,倚靠着三大家族,皇上是敬我,就是从不肯与我亲近半步,就连今晚的采荷,他在船上抱了我,上岸之后却去了兰贵人的宫里。
“娘娘恕罪,奴婢该死。”晓环跪了下来,其余的婢子也跪了下来。
晚风来得萧瑟,我想起刚入宫时母亲对我说的话,她说宁家的女儿做不得怨妇,更不可能做怨妇,皇后只能是你,太子也只能是你的孩子,你若一直无子嗣,宫里便不会有子嗣,你若有了子嗣,其他嫔妃的肚子才能有动静,你是宁家的孩子,你一出生便是一国之母,不可自怨自艾。
我扶起晓环,从另一个婢子怀里接过荷花,长夜漫漫,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