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内侍轻声禀告道。齐湛搁下朱笔,活动了一下长时间握笔的手指,“请皇后进来。”“是。”内侍躬身退下。
仲夏雨后的夜晚暑气稍消,御书房的门一打开便有些微风轻送入内,爽活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提。兰煦上身穿着牡丹浣花锦衫,下身一袭红色凤尾裙,莲步轻移,朝着御座上的他款款走来。
动静宜人,赏心悦目。
他心情很好地微翘嘴角:“小娇娇因何而来?”她闻言含笑停住脚步,小腰轻摆,很配合地半蹲身行了个福礼:“妾身怕郎君腹饿,送些吃食来。”
他大笑出声,张开了手臂,娇人儿乖乖上前,被他抱到了腿上。侍女在案边的小几上放下食盒便低着头退下去了。
她自己动手把一小碟槐花糕端出来,抱着他的脖子乖巧地道:“你随便用一些我便走了,不耽误你。”“不过是些杂事,没留意时辰便弄得晚了。”他亲亲她的唇,软软糯糯的。“那你快些吃完便随我回去了,时候不早了。”她眨眨眼睛,从他膝上下来,“我帮你理一下折子。”
大臣们呈给皇帝的奏折会按轻重缓急分级别用不同的颜色区别,她需要把他批过的和未批阅的夹好分类摞起来。她来过御书房很多次,做这种事得心应手。
他尝了一口糕点,开口问道:“你做的?”她闻言转过头,眸光闪闪地看着他:“是啊。”直像个等人夸奖的小孩。他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好吃。”
多简单的两个字啊,可是她心里就开了花似的,比那槐花还甜。他从小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磕磕绊绊做出来的糕点怎可能有多好呢,可是他愿意哄她啊,她在意他,他也珍惜她的心意,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正高高兴兴地收拾着折子,突然一份奏折上的几个字跳入她眼帘。“……臣跪请陛下下旨选秀……雨露均沾……”她心跳得有些紧,有些僵硬地把这份摊开但未来得及批阅的折子合上。
他吃完糕点,用茶润了一下喉咙,这才发觉她神色怔怔,有些不对劲。
“煦儿?”他开口唤她。
她转过身来,压了压情绪,还是决定开口问他:“我方才不小心看到了一份折子,”她无意识地捏了一下衫袖的内角,“似乎是户部提议选秀?”
“前些天早朝上是有提过。”他如实地答了。
“那这个折子,陛下打算如何?”
听听,连称呼都变了。他见她这样便忍不住想逗弄一下她——嗯,当时可能被点心齁昏了头,他事后如此总结道。
于是昏了头的皇帝陛下故意沉吟了一下才开口:“朕打算批准户部的提议,选秀定在三个月后。”
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说她那一刻根本不能思考,像是被一个炸雷劈得不省人事,眼泪如同满水的池塘,就那么哗啦地涌了出来。
齐湛懵了,他原想着她定是会吃醋娇嗔和他闹一番,他再哄哄小心肝顺便吃吃豆腐,这也算是情趣了。结果她根本没有别的反应,就这么失神地开始流泪。
他站起来身把她紧紧抱住,凑上去急急地吻她的泪水,“是我错了,我不该逗你。这次选秀是给宗室子弟赐婚用的,宫里是不会留人的。”
她在他怀里一直哭一直哭,看着快要背过气去。
他的心抽绞成了一团。他向来把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除了在床上被折腾狠了从来舍不得让她流泪,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是我不好,你莫哭。”
兰煦脑袋空白了许久才听明白了他的解释。这下好了,本来是伤心,现在是伤心又气愤。
她使劲要挣开他的怀抱,挣不开,恨恨地掐了他手臂一下,结果他手臂太硬根本掐不动,又转而去掐他的腰,“你……你做甚么讲话讲一半吓我!欺人太甚!你明明……知道我……”哭得抽抽搭搭,话都讲不完整。
她那点小力气,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只要肯说话了就好。他低头堵住她的唇,她一被碰到又开始转动小脑袋要推他。她简直太生气了,没有想太多便张嘴啃了他的唇一口,他吃痛,低哼了一声,却还是牢牢抱住,嘴唇也不离她,反而伸出舌轻轻舔她的牙齿。
她听他痛了便不敢再咬,甚至下意识地缓下了挣扎。她像只炸毛的小兽,憋屈无法发泄,恨得连自己都恼了,气自己心软,气自己没出息。
最后那天晚上皇帝陛下虽然没有独守空房,但就寝时小皇后拒绝和他说话,骨碌碌滚到了大床边上,恨不得离他八丈远,连小手都不给摸。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