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上,元天白占了整个后座,她背躺皮椅,胳膊伸直,一任凭手铐把她和把手连接。
没有人能拦得住她,想不想走,全凭她的意念。
刚才,越晟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结实的手铐把她锁起来, “这里不能再呆了。不过,我还不打算放你走。”
既然那是他的执念……那就随着他去吧,如果这样他会觉得舒心。元天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将会对一个想法简单的人如此纵容,而自己竟觉得这种纵容会让自己愉悦。他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她之前十四年的经历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根本伤害不了她分毫。所以,索性随他去吧,反正元天墨已安全,她也不用担心太多,这段时间,也当做给自己放个假。元天白想着,有了小小的困意。以他他的性格。如此执着,反而不会让别人伤害到她,所以……元天白放松了警惕,进入了梦境。
好久没有做梦了。
梦里,满满的都是过去的回忆。那段再黑暗不过的,灰色的,没有尽头的,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没有人拯救她,就连头顶三尺处的神明都闭上了双眼。
十七岁,她大二,在美国就读世界着名的私立大学,因为她不够年龄。在学校,她是在普通不过的学生,按课程表选课,课下时间回去社会实践,努力学习拿着奖学金,夏天的体恤掩住背后纵横的伤疤,和肩膀上颜色鲜艳的花朵纹身。
“Secilia?”
临近暑假,她在图书馆专心地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她的英文名是母亲起的,在她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中,那个可怜的女人带着宠溺的眼神温柔地说,这个名字像女神。
元天白叹了口气,那声音她太熟悉了,回过头,靳风双手插在裤兜里,带着金色的爆炸短发,一副地痞模样。既然靳风都来了,那莫栀林一定就在附近,而他们不老实待在基地,大老远跑来美国,一定没有什么好消息。
——有什么任务?
元天白张开嘴,不发出声音。
——老大让你去趟西欧,目标是海莱茵家族的爱默尔。
——时间。
——你开学前。
——只要他一个人?
——只要他一个人。
——为什么是你们两个?
——我们在休假,顺便来给你捎信息。
——我明白了。
交代完任务,靳风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后,迈着嘻哈的步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时,元家的当家还是元维年,她和元天墨的父亲。元天白把抱在怀里的图书原封不动的放回书架——看来这个是暑假,学校生活是与她无缘了。
一个星期后,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在柏林落地,那边接待的人用一个装满枪支零件的箱子换走了她的空旅行箱,据她所知,对付海莱茵家的那个废物,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高科技的东西,一把匕首就足够了。
海莱茵家城堡的大门缓缓推开,随之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两把枪在一米以外把目标固定。她踩在磨得光滑的鹅卵石小路上,小路两边是修建漂亮的灌木,古老的城堡隐藏在茂密的蔷薇林后,蔷薇花早就凋谢了,不管远近都是绿色,浓的绿色,淡的绿色,似要把建筑物也染成绿色一样的集聚。
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里卧着一把匕首,黑色的长裙拖到脚跟,黑色的长发盘成一个发髻用翠玉别在脑后,修长的脖子如天鹅一般。
她是高贵的黑天鹅,优雅地走向肮脏的神殿。
爱默尔浅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翩然走来的东方女子,Secilia,她无疑是今日的主宰,所有的美艳都将会因为这么神秘女人的到来而黯然失色。
“darling,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看?她有什么来头?”挽着爱默尔手臂的女子撒娇似的往他身上蹭,她是他最新的女伴,同样的来自东方,头发染成了金色,身上披着为他而定制的礼服。女子的漂亮也是出众的,但和元天白相比,淡了太多。
元天白的出现让她感到了危机。毕竟眼前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男人,是个不见底的金库。
元天白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着特意来迎接她却和身边的女伴你侬我侬的西方男子。她知道他喜欢东方的女人,喜欢中文,喜欢中华文化,所以和他交流并不成问题,单单是注视,就能了解大半。
买通他身边的人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想必那人在他面前进了不少谗言。
爱默尔一笑,他的助理随即走上前,瞬间,他推开和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东方女人,从助理的腰间拔出了手枪。
噗。
枪是带着消音器的。风过了无痕,残忍过后,只剩一缕硝烟。
许是声音微小,掠过天空的燕鸟享受着令人眩晕的日光,并没有被陆地上发生的一幕影响。他的动作太快,快到他的女伴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推开,就已经死在了无声的枪下,而杀死她的人,上一秒还在承诺会带她去法国度假。
一场谋杀进行得冠冕堂皇,似乎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庄园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受世俗约束。
法律,道德,人格……生命。
曲若蝼蚁。
这是他们的世界,旁人插足不得。
元天白像贵妇人一样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臂,那时她的皮肤很白,手臂粗细均匀,皮肤细腻如洗净的莲藕,爱默尔也绅士般的回应,勾住她的手指,把她整个人带过来,两个人挽在一起,迈过头顶嵌着子弹的东方女人的尸体,走进更深一层的内室。
似乎不需要交谈。
身后,助理目送元天白走远,见惯了主人的喜怒无常,他却毫不惊讶于有女子的从容淡定。接下来,一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喊人利索地收拾好门口,很快,大理石上没有了血迹,也没有了东方女子的尸体,刚才发生的一幕好似不存在,光滑如白乳的石头上,从未来过人的摸样。
“secilia,来自东方的女神,能得到您的青睐,我很荣幸,”爱默尔亲自倒上一杯葡萄酒摆到元天白面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朋友,请品尝。”
当他知道元家的第一杀手要来海莱茵家族谈生意时,他简直受宠若惊。东方元家的secilia,每个见到她的幸存者,都在说着她的诱人,她的美丽,和她的胆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被这个黑天鹅般高贵的东方女子深深吸引。
即使是毒药,他也愿意品尝,哪怕赌上身家性命,又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或许她从未希望过冠上“secilia”这个头衔,杀人也好,任务也好,如同带着一层面具,谨慎伪装,无人知了她的真实皮囊。
抿了一口紫红色的液体,娴熟地切割盘子里七分熟的牛排,元天白始终似笑非笑,她知道,猎物上钩了,红酒里掺了什么药,在酒精流过咽喉后,她便知晓。
“爱默尔先生定是早已知晓……那么,对于我们的条件,您意向如何?”元天白慢条斯理地吃着牛排,即使味如嚼蜡,她也品尝得从容。
她有的是精力和他慢慢周旋。
爱默尔也并不急着答应,虽然他早已拟好了计划,“secilia小姐,您父亲中意的这批货在越南,您难道不觉得,我的人从德国跑去越南,成本有些太高了吗?”
虽已不愁吃穿用度,甚至,富可敌国,但他的背后,始终站着那不可一世的家族。
“路程是远一点,不过这批货的利益很可观,而且,我们不远万里来找海莱茵家族合伙……爱默尔先生想必是清楚的。”
“所以,secilia小姐,你就是那个原因,对吗?”
爱默尔笑了,配合着他的笑容,藏一分露三分,刚才含蓄的话,便染上了暧昧,变得格外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