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的脑袋现在犹如一片糨糊,看的事物很是真切,仿佛是在醒着,又仿佛在梦中。为何上天要如此待她?为何杜怜英没得此等劫难,没得如此际遇?为何她什么都没做,上天待她如淫娃荡妇,而对那杜怜英,却是福缘深重,宅心仁厚?只因嫡庶之分,她便不配求得一生福泽,锦绣姻缘?
施施虽神智有所错乱,不知身处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她只觉此刻无比寒冷,风吹得刮骨的凉,剔骨的痛,只希望能有什么来温暖,来照得亮堂堂的。她朝不远处那挂着盏醒目的红灯笼走去,灯笼旁用竹竿挑着一个笔走龙蛇的“酒”字幡,夜风吹动,咧咧的响。
这里我还从未来过呢!施施想。这是一个不大的酒肆,进门靠墙边是掌柜所在,齐齐的码了一墙的酒坛子,乌黑的桌面上摆着三两酒坛,随意地搁置着些沽酒的器物。沽酒的不是如人们所想的热辣如火美艳少妇,而是一只肥头大耳的胖哥,拿着一卷无署名的竹简,摇头晃脑的,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显得既淫荡又风骚。
厅堂不大,堪堪摆着五六张方桌,齐齐的排着长凳,三两酒客凑做一桌,彼此间称兄道弟,殊不知一刻钟前还是陌路之人,粗粗看去,就只剩一桌空着,旁挨着的那桌也是奇怪之极,只有一个黑衣的健壮汉子,旁里却是无人。
饮酒之人,多喜热闹喧哗,也常猜拳做兴。嗜酒之人,或沉迷酒入喉肠那种带着热力的麻刺感,或享受那蒸发的热力顺着经脉一路运行至神台,勾勒出那心中伊人的模糊轮廓。还有一些人,他们只是享受被人吹捧称赞的感觉,围坐一团的气氛,或是饮了几两杯中物就夸口吞下了江湖的虚妄成就感。
但是无论何种,形只孤影总不比邀友同酌,试想一人举杯,对影独酌,四方萧瑟尽会于杯中,那莫不是只见就落愁肠化作相思泪了?连带得佳酿也索然了。
而这这黑衣男子却是独身一人,斟酒饮毕,行动间行云流水,平白拔出一分豪气。只见他身形魁梧,体格不凡,面貌粗犷豪放而又深刻,有种异域风情般的深邃,又带了丝中土的柔情润泽,肌骨匀称,身着黑色紧身服饰,背覆披风,衣物下筋骨依稀可以意会,不是如那力夫般堆满横肉,但是能让人感受到内里蓬勃的爆发力。而当他注视你时,就仿佛沙漠里的鹰隼俯视他脚下的猎物,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人本能的能分辨出哪些人一看就很危险,哪些人软弱可欺,继而趋利避害,欺善怕恶。这个面貌俊美的黑衣男子身上简洁利落,别无他物,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危险的味道。那种闲人勿近的信号素通过空气传递给四周的人,酒客们识相的将他邻桌的位置空了出来,即便是后来的酒客,也宁愿与他人拼桌。用乡里话说,淬血含煞,这男子相貌虽好,却浑身煞气,总归是远着好。
施施头痛欲裂,心中发苦,内里烦闷。段子清之前那一番激烈动作后留下的液体因她跑动间出来了大部,但施施穴口甚窄,这番慢下步子,仍有淋漓不尽之感,那番精气化作的浊液时不时淌下,带来一阵吃痛,但施施这般神识恍惚,却是顾不上羞愧了。
不管是庄周还是蝶,看到酒肆,施施心中也有了意动。她是知晓这物的美好的,前世她见识不宽,猜不透人间险恶,心气虽不高,但心眼也不大。生母早故,生父依附嫡母的裙带关系,对她们这些庶出不管不顾,夫家严苛,招小人算计,身陷青楼,诸多种种,若无这杯中物一解愁肠,偷的浮生半日欢畅,恐怕她还撑不到东临王娶妻。
她的眼中浮现一丝渴望与热切,只盼现在的自己能泡到酒坛子里,来个一醉解千愁,烂醉如泥,前事尽忘!她几步走到柜台那白胖子前,敲了几下柜台,急切地道:“店家,给我上几瓶酒!”说罢掏空了袖子,翻出几两碎银,她走得匆忙,这几块还是上次买画省下的。
那猥琐的胖子想必还沉溺在那竹简的意境中不能自拔,反应慢了半拍,漫不经心的道“你要何种酒?上多少斛?可要小菜冷碟?”边慢慢抬起头来。
但当他看清面前女子,心跳骤然加快,面红耳赤,只见面前这女子,面如桃花,貌若春华,发髻偏斜,青丝凌乱,凌乱中透着另一分不知名的意味,两眼通红,尖端上挑,唇艳如血。
哎呀呀,上天总算是开眼了,前一刻他还在那竹简中与那仙子神交,这一秒仙子就真的到自己面前了,想必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怜其孤苦,体其诚意。胖子激动的想,他心中如有鼓擂,面上的炽热蔓延到脖颈,不由后悔之前的怠慢。“我,,我们这有上好的杭城秋露白,相州碎玉,京都自产的内法酒,这些都是开年新酿,口感香醇而不至太烈,入口绵长,最适合。。。。。。”胖子心潮澎湃,只想在美人面前表现一番,对着自家的酒液一阵夸赞,如数家珍,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