玮叔公一发话,家族的亲戚们就都安静下来,大部分都是幸灾乐祸地看戏,倒是平时对我表现出妒忌和抱怨的同事反而蹙眉纠结,我能从他们眼里隐约看到担忧。
“叔父,请再给小瑜一次机会吧。”爸爸拉住玮叔公低声下气地央求,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端木家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职业低下、男女关系复杂的成员,我想在场的各位家族成员一定也支持我的看法。”玮叔公扫了一眼亲戚群,没有人吱声,甚至有不少人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这种情势,爸爸和妈妈都向我投来无奈和抱歉的目光。
这几年,他们为我的任性承受了太多闲言碎语,作为一个曾经救苦救难的医生,治愈了许多患者,却解决不了给家人带来的麻烦,我无法再容忍这种事情继续下去!
“你们两个靠边站一下,不要挡住摄像头。”我低声对跟前这两个高大的异世首领说道。
修即刻顺从地向我微微鞠躬,从我身边退开,凌伢却傲慢地撅起下巴俯视我。
“我的端木瑜有话要说!愣着干嘛,还想霸占着镜头?”修一把将这具西装衣服架子拉走,还向我魅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即使今天没有这家伙从天而降来把搅局,家族那班人也不会轻易让我重返族谱的,他们不过是来看热闹而已,从后面忙着拍我出糗形象的摄影师就能预测整件事的结局。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再让你们受累了。”我朝向爸爸妈妈站的方向微微点头,决定不再向家族屈服。
“小瑜……”妈妈倚在爸爸怀里,他们的目光中有些不安,却没有意外的成分。
“刚才那段思想保守、思维狭隘的声明并不是我端木瑜的心声,接下来的话才是我真正的想法!”话一出口,我就发现听众们开始窃窃私语,尤其家族里部分中老年人已惊怒。
我一边将纸条揉成一团,一边大声说道:“我端木瑜并不是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男科女医生,而一个偶然的境遇让我踏入这个行业。因为一个我在乎的人,我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男科医生。”
“一开始我也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职业,可是你们以为我整天就是摸男性生殖器官、割割包皮吗?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你们以为很肮脏很低下的职业其实是从根本上解决一个人工作、生活和心理健康的问题!”我义正辞严说出心声时,已经看到围观的同事和医院患者脸上出现解恨的赞同。
然而,家族那群老古董仍旧面露鄙夷之色,脑海中估计还在幻想我割包皮的画面。
“你们当中上了年纪的人难道就没有出现过尿急、尿频、尿痛的症状?你们自认为的小毛病如果不重视,搞不好哪一天就出现急性膀胱炎、前列腺肿胀、慢性性功能障碍、精神神经症状……”我列数出中老年男性常见的男科疾病,有一部分男性家族成员已开始面露难色。
“太过分了!老玖家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有人低声抱怨起来。
“这是在诅咒咱们得病吗?”
“这么隐私的东西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呢?这实在是太……”
眼看家族的亲戚们就要炸开锅,我趁热打铁说道:“难道你能够打包票再过十几年你的身体绝对不会出现排尿困难,不会有前列腺问题吗?如果万一有男科疾病,今天因为我是男科医生而将我排斥在族谱之外的你,难道还有脸去男科看病吗?”
“端木瑜!你……”玮叔公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替他补充道:“我大逆不道、寡廉鲜耻是吗?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冲我来,单方面给我好心又好说话的父母胡乱施加压力算什么光明正大?有本事别耍阴的!”
“你……阿玖!看你们教出来的女儿!”玮叔公被我攻击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又将矛头转向我父母。
“因为当上男科医生被家族除名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院长许可的话,我愿意随时回到原来神圣的岗位!回不回归族谱不能成为你们谴责我们家人的理由!希望以后大家不要以这种借口骚扰我们,否则我会以骚扰为由起诉!”最后,我已经不屑于看他们的反应,直接挥手带着爸爸妈妈离开大堂。
“小瑜,干得好!其实爸爸一直想这么回敬他们。”爸爸揽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
“妈妈也是,妈妈也是!”妈妈抱着爸爸的胳膊点头应和。
“我理解的啦,因为碍于大学教授的名声和地位,有些事还是需要我这个没有社会压力的女儿来做的!”在家族亲戚们的怒视目送下,我却无比轻松地拉着父母走出医院,因为我做了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替家人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轻松自在的笑容在我脸上停留不到十秒钟,就被医院门口刚刚停下来的私家车冻住。
“江……江院长!”望着健步如飞走到我跟前的这个德高望重的老男人,我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过去我一直是他最器重最宠爱的学生,可是就在几分钟前,我为了逞一时的义气,却在他的医院说了一番极有可能带来负面影响的话,现在后悔和懊恼已经于事无补了。
江友川看了我的父母一眼,不知为何,当他的视线移到妈妈脸上时却迅速移开,对着我一脸严肃说道:“有人给我拍了现场直播,听说你愿意随时回来,那我要问你——即时,如何?”
“啊?您的意思是现在就让我回来上班吗?”我激动地握住他的老手,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如陷梦中。
“没错,谁叫我喜欢你发表的声明呢!”这位幽默的老院长微微俯首贴到我耳边低声询问:“还是……你需要花五分钟去洗手间狂欢一下?”
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刚从实习转正成为真正的男科医生时,我一个人在洗手间兴奋地狂跳了整整五分钟,却都被这位院长无意间看到了。
“不用的!谢谢院长!”我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直接扑过去踮起脚尖,给这位像爸爸一样的长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干咳,闻声望去,凌伢正一脸鄙夷地瞅着我,黑色眸子里迸射出来的视线全都是“请自重”“不要随便碰触男人的身体”的信息。
他一瞬也不眨地盯着我,好像如果我不从院长跟前退开,他就会在我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似的。
我只好退一步,转而向江友川介绍我的父母:“院长,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爸爸妈妈,这是一直都很照顾我的江院长。”
“江院长,您好,小瑜给您添麻烦了。”妈妈客气地向他伸出手,奇怪的是,江友川却没有直视她,反而后退一步避开妈妈的手。
“你们好,抱歉,我们还有事要忙,失陪了。”院长匆促地推着我一起走入医院,我只好回头冲我爸爸妈妈无声地挥手。
心里还想着对这位平易近人的老男人是不是因为我妈妈长得太漂亮才没好意思和她握手,江友川却加快步伐,一点都不像一个接近五十岁的老男人,我不得不小跑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