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影子花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外遇纠缠

正文 影子花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外遇纠缠

上海

早晨八点, 街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西装笔挺, 意气风发的生意人

有踏着自信满满的步伐, 看起来一幅要去征服什麽的样子, 浑身散发出某种咄咄逼人的野心的企业家, 也有睡眼惺忪的年轻学生, 三三两两的边甩着背包边拖着长裤正要去上学, 还有提着菜篮的家庭主妇, 套着一身花俏的装扮, 神采飞扬的正准备要去为全家大小好好的大采购一番

这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既不是假日, 也不是周末, 大部分的人似乎都忙着要赶去做某件重要的事

有的人手上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有的人一边走路一边神情专注的讲着电话,总之大家的脸上都挂着一个”没有多余时间可以浪费”的表情

每个人的脚步都显得很匆忙, 但是急促之中却又带着某种惊人的果断力, 彷佛人人都知道自己正在朝着什麽所前进着般, 人, 一堆堆的人, 形成了一股歪曲的,庞大的激流, 快速又充满默契的朝着某个神秘的方向流动着

这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而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 生活照着不同的节奏被运转着

在这个没有指标的地方, 速度与生活的目的似乎被赋予了某种艰涩的另一层意义

而我,这个渺小又微不足道的我,此时此刻在这个陌生又怪异的地方里, 只感到了某种彻底的麻木与迷失, 那是一种纯粹的失去重力的感觉, 有点清醒又有点迷迷茫茫, 我突发奇想, 想在袋子里找出一面镜子来看看自己, 看看我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我

路边的小贩大呼小叫的吆喝着,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吸引到顾客一般, 真羡慕他们, 一大早起来, 就显得这麽有精神活力, 劳动的生活在他们棕黄色的眼角下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皱纹, 却丝毫掩盖不了生命的韧性

香气四溢的小笼包诱惑着我,连乳白色的豆浆看起来都显得倍加香浓, 肚子这时突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虽然也很想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下, 坐下来享受一顿美味的丰盛早餐, 无奈我却根本停不下来

这样子已经几天了? 我是说这样什麽事都没办法做, 没办法睡觉,没办法咽食的状态已经维持多久了?

自己似乎一直在不停的绕圈圈, 那恍惚的状态肯定让我跟身边的人显得有点不同

像是误闯进了一个不属於我的空间, 朦朦胧胧的混乱意识中, 我所唯一能够抓住的清楚思绪好像只有一条

那就是, 无论如何, 我必须得先找到某样东西,那东西对我而言有点像是一条绳子, 一条通往出口的魔术绳子

我不确定它是否可以帮助我逃离这个令人难堪的处境

但是至少它应该可以帮我连接到另一个具有方向感的世界, 或许甚至可以帮我找到那个让我魂不守舍的男人

是的, 那东西慢慢的浮出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渐渐的, 我的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这个时代大概很少有人还在用公共电话了吧

但是我不能用自己的手机打这通电话, 难得有机会可以用当地的号码来逗他

所以非得用公共电话才行,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有机会可以不接我的电话

如果他没接用当地号码所拨出的电话, 那并不会对我照成直接的伤害

但是如果我用自己的电话打, 而他却没有接的话? 我将会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然後免不了又要胡思乱想一番

这个时候,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承受任何多余的折磨了

我需要的, 是在没有被拒绝的风险下, 尽快的找到他, 然後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吓吓他

在我看来, 提心吊胆是偷情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

我没有野心要求他付出任何其它的代价, 只是单纯的想要逗他一下, 想看看他接到我电话时的直接反应, 忍住了不事先告诉他我要来, 为的不就是这一刹那间的快感吗?

对他而言, 我将会是什麽呢? 一个愉快的惊喜? 一个意外的闯入者?

还是一个超过保存期限的秘密?

计程车横冲直撞的满街乱窜, 乱按喇叭, 路边的野狗神情警戒的盯着行人

在这个无秩序状态的空间里, 每个人似乎都神智清醒的存在着, 一切都如此熟练的, 功能良好的运作着

人们脸上几乎没有笑容, 他们似乎都在忙碌的思考着什麽重要的事情

在这个伟大国家里的精华地带中,我就这样提着沉重的行李, 被高楼大厦团团围绕着,被人群层层的挤压着 这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团鲜黄色的奶油? 或是? 或是长的和所有同类一模一样的某只蚂蚁?

上海,一个让我备感压力的城市, 却偏偏是他每天生活的地方

很难想像他居然跟这里的每个人一样, 忙着上班下班, 忙着抽空去家乐福买菜, 我想他一定也会遇到塞车, 也得排队才能挤上地铁, 不用说, 周末时他也跟大家一样, 需要陪伴亲爱的家人

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车站外面

我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了, 原来, 我高高在上的情人终究也不过只是个凡人而已

他也得吃饭睡觉, 也得穿衣服保暖, 还得跟每个人一样上厕所解决生理需要

虽然这个迟来的认知对我的打击不小

在我的想像世界里, 他一直是个体力充沛的超人, 任何事应该都难不倒他

他可以是个玩世不恭的极端危险分子, 也可以是咆啸山庄里被那位无法被驾驭的复仇者, 但是不应该只是个一般人

他应该是活在常规之外,或是凌驾於某个东西之上

而不应该跟每个人一样, 活在一个架子里, 他不属於某个公式, 也不该被人间的道德所规范

他甚至不应该住在城市里, 或是存在於家庭中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应该在那里, 过着怎麽样的生活, 只是觉得, 他不应该只是这样 跟每个人一样

现在我来到了这个真实的普通城市, 实实在在的触摸到了存在於他生活中的义务跟责任, 我得承认,这里的一切样样都让我感到困惑

但是很快的, 我就一点都不在乎了, 我想,就算是他从云端掉下来, 我也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接住他

凡人也好, 上帝也罢,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宇宙的中心

那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

他是我的一切, 就是这样, 前世欠他的也好, 命中注定的也罢

反正非得是他, 简单明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顿时, 一个摆在木头方桌上的公用电话吸引了我的目光

鲜红色的老旧电话, 就这样歪歪的摆在一个杂货店的外面

为了体贴打电话的人, 桌子旁边还放了把雕工精细的椅子, 那椅子肯定是个古董

说不定还是从什麽大宅院搬来的, 只是可能年代久远了吧, 看起来好像不大稳的样子

我跟店家买了张电话卡,动作缓慢的老妇人, 弄了半天才明白我要的是什麽

她颤娓娓把包在塑胶套里的电话卡放到我的手中, 又咕哝了一堆我听不大懂的话

然後举起一根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 对着那个像是电影配件般的电话指了指

我点点头, 决定不要冒险去坐那张椅子, 便把包包放在桌上, 试着极中精神, 跟随着小纸条上的指示拨电话给他, 虽然已经几乎三十个小时没好好睡觉了

但是我居然还聪明的知道这样做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想到这点, 突然觉得这一切还真像场有趣的恶作剧, 除了当事人笑不出来之外, 我自己觉得这整件事其实还蛮好笑的

在堆满货物的人行道上, 我松了松昨天晚上去机场前才刚洗过的头发

玩弄着口袋里沉甸甸的人民币, 然後把灰色的行李箱挪近了自己一点

桌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当我把包包拿起来的时候, 可以明显得看到桌上被我包包印出的, 一个歪七扭八的印子

我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的画着大小不均的圆圈圈,一边数着刺耳的电话铃声 一边斟酌着万一碰到答录机的话应该要怎麽办

九点十五分了,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办公室了吧

一个被妈妈拖着赶路的小孩这时候突然撞了我一下

让我霎那间痛的清醒了过来

瞪了那个脸上还挂着两条鼻涕的脏小孩一眼, 我开始对周遭的一切感到不耐

肚子愈来愈饿了, 晚上连要睡哪里都不知道, 但是这些琐事都不重要,这些都可以晚一点再想办法解决

现在,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我得先找到他

电话响到第十三声的时候 ,他接了起来, 幸好不是秘书接的, 我想

Hello? 他说, 既不是你好, 也不是bonjour

我被那句精神抖擞的hello 吓了一跳, 赶紧有样学样的, 也吐出了一句hello

果然, 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紧张了起来

我猜他大概很後悔自己接了这通电话, 但是来不及了, 我已经知道他知道我来了

Linda吗? 你在哪里? 他有点着急, 听得出来在生着闷气

你猜猜看? 一夜辗转未眠的我, 这时候突然不害怕了

有点不知所措的, 你该不会是在上海吧? 为什麽你会用中国的号码打给我?

突然间, 一切都变得有点荒谬

我的情人, 我那朝思暮想的, 空前绝後的情人

昨天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多麽多麽迷恋我的情人, 今天却突然变得不欢迎我了

奇怪的是,我居然对他冷淡的反应并不特别感到失望

下午跟你说完话我就去买机票了, 我不想,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时候我突然很庆幸自己还付得起机票钱

为什麽不事先告诉我? 唉,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叹的很轻很轻, 但是还是被我听到了

我现在很忙, 这几天得筹备一个展会, 真的, 昨天忙到三点半才睡,他压抑的声音听起来挺诡异的

不要太累了, 伴随着某种无奈的习惯,我忍不住又再次提醒他,我的爱, 你千万不要逞强, 再怎样忙都得找时间休息啊

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我们都很清楚, 对於他的生活起居, 我根本一点掌控权都没有, 但是身为情妇, 总归得唠叨个几句, 表示一下关心

没办法,事情都做不完,常常回到家孩子都已经睡了, 有一阵子我忙翻了, 几乎整整两个星期都没见着她

她还好吗?

谁?

你女儿,她好吗?

哦! 很好呀,她开始在学走路了, 摇摇晃晃的可爱极了, 可惜我没时间常常陪她

真想抱抱她! 我说的是真话

我想他,也连带的想念他的女儿

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钟, 他才说

真糟糕,唉,你应该要先问我的, 看我现在焦头烂额的, 你要我拿你怎麽办?

不怎麽办, 上海又不属於你, 我爱什麽时候来就什麽时候来

疲惫加上委屈的情绪这时突然排山倒海的全涌了上来

为什麽你要问这麽多? 为什麽你直觉的要找藉口? 为什麽你不能单纯的冲向我然後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当然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

因为我知道,男人真正想要付出时是不需要被要求的

别生气, 宝贝, 他似乎没有被我暴躁的脾气吓到

我当然很高兴你能来

即使你不来我也很快就会去台湾找你, 他低声的加了一句

只是一切发生的有点突然, 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来见你? 你住哪里? 要我帮你订旅馆吗?

这次会待几天呢? 你累不累?他急急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虽然心里大概很想马上把我押回机场, 他却拐弯抹角的对我嘘寒问暖了起来

我苦笑了一下, 纸上谈兵的男人啊, 看你还能再装多久

或许, 有些完美的东西只有在外遇的童话里才有可能受到完善的保护?

我不知道有些浓郁的情感是否只有在密室里, 在见不得人的黑暗中才可能被发酵出来?

我只知道, 那时候的我已经开始对一切感到了不耐,或许, 我只是单纯的厌倦了,厌倦了拥抱着一个希望, 厌倦了虚拟世界里的痴人梦话

热烈的情书,空泛的承诺,一通又一通的长途电话, 这一切的一切都再也抑制不了我想要毁灭的强烈慾望

再躲吧! 我来了,或许你终归得学着面对我

或者说,面对一个隐藏在梦境之後的真实

你有什麽计画呢? 他的语调轻柔了起来

佩服佩服,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

我是说, 你白天想先去逛逛街吗? 有没有特别想去那里玩呢?

我下班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他哄着我,带着某种谨慎的节制,他哄着我

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见你? 他又重复了一次,当然我很想, 只是很多事不是我能事先决定的, 怕我不相信他话中的诚意, 又怕我之前没有听清楚

他镇重其事的说, 我老婆又怀孕了, 最近闹的特别厉害

动不动就拿孩子威胁我

怎麽个威胁法?

她想把孩子拿掉, 因为她知道我想要一个大家庭, 所以她故意想用孩子来刺伤我

前两天才又闹着要我带她去医院

你呢? 你想要孩子吗? 我当然想, 我想要很多孩子

即使你已经不爱她了也一样?

是的, 即使我不爱她了, 我还是想要孩子

事实上, 我也想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天呀! 这样不会有点复杂吗?

大概吧,不过那是以後的事了, 目前,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专心救这个孩子

我想, 只要我能让她开心, 或许她就会同意把孩子留下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在上海会待几天呢?

五天, 我不冷不热的回答,被自己的语调吓了一跳,这大概是第一次我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为什麽会这样? 为什麽我的声音听起来会像是别人的声音?

天呀, 这时候我真受不了自己

从什麽时候起? 我居然变成了一个苦涩的,令人讨厌的女人?

或许爱情结束时, 双方都应该快速的走开, 至少这样还有机会可以保持某种甜美的稚嫩回忆

你大概几点下班? 真不敢相信, 我们居然已经在同一个城市了

六七点吧, 我今天去工厂, 应该可以提早离开

除非有突发状况发生,如果一切正常的话, 今天应该不用再加班了

无论如何, 我一定会打电话给你, 他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慢慢恢复了正常

现在, 他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考虑要怎麽解决我这个麻烦

突然间, 我发现自己突然不是那麽在乎他到底想不想见我了

既然都准备好要失去他了, 那麽到底还有什麽是我所无法承受的呢?

孩子, 一个, 两个, 或者是三个. 对我而言又有什麽差别呢?

既然是不可能的爱情, 关於结局, 我们又有多少选择呢?

我平静的像是一个被医生宣判死刑的病人, 至少我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等待检察的结果了

虽然他表现的像个熟悉的陌生人

但是我却很庆幸自己才打第一通电话就顺利的找到了他,

如果打公司电话却找不到他的话, 我的状态只会更糟, 也只会比现在更心神不宁

事实是, 我居然不知道他工作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平常活动的区域, 更不知道他住家的地址

此时此刻我才惊觉, 我那深思熟虑的爱人呀, 原来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保护自己的必要手段

而我, 我对他的一切所知道的居然少的离奇

我们怎麽可能爱一个人这麽多, 却又对他知道的这麽少?

他千辛万苦欺骗老婆的同时也不忘提防着众多的情人

他有好几个不同的手机号码, 根据不同的交情他会斟酌着给不同的号码, 不同的电话, 会选在不同的时间及地点开机

当然他名下没有任何财产, 遵循着犹太祖先的教训, 财产, 必须聪明的藏在政府及女人碰不到的安全地方

也好, 防着我吧, 防着每一个女人吧

爱情的确会使人癫狂, 你看, 我现在不就疯疯的跑来上海了吗?

傍晚时分, 我坐在计程车里, 等待着他给我进一步的指示

已经在城中心绕了好几圈了

或许聪明一点的话 ,我就应该找个咖啡厅安静下来而不应该这样乱转, 但是, 不知道为什麽

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坐在车子里, 急着想要给司机一个目的地

想要冲去找他, 却发现自己受牵制的处境居然比迷路还要惨

到底等了多久了? 避孕药都已经吃掉好几盒,头发也为他染过好几种不同的颜色了, 身体胖了又瘦了, 瘦了又胖了

现在是什麽时节了? 秋天? 还是冬天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是只刺蝟, 结果发现我根本连只毛都竖不起来

没有任何武器, 也没有伤害他的能力, 唯一能够做的

就是停止这种等死的状态

总之我来了,来讨取一个结局了

不是想破坏他的婚姻,只是实在无法停止爱他, 所以需要强迫他停止爱我

我擦了擦汗, 再度检查手机, 又收到了一封来他寄来的新简讯

我的linda, 希望你今天玩的愉快, 真是遗憾, 这次实在没时间带你参观上海

相信我, 如果可以, 我真想时时刻刻陪着你

我的linda, 我就快要下班了, 一下班, 马上就可以打电话给你了

有什麽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我爱你, 深刻到你无法想像

不知道, 不确定, 或许吧,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现实生活里, 情妇被安置在一个候补的座位上, 情妇每天的功课 最重要的练习, 就是学会等待, 等待再等待

是的, 我的情人,我巨大又勇猛, 温柔又多情的情人啊

你可知道我曾经多麽尽心尽力的, 想扮演好那个得奖情妇的角色吗?

直到我背叛了你, 直到我觉得要对别人的老公忠实未免太好笑了一点

我一直缩小好方便你膨胀, 但是现在, 亲爱的

请你原谅我, 我来了,来谋杀爱情

来夺回自己了

终於, 他打电话来了, 听起来有点疲倦

你在那里? 小宝贝

在车上, 不知道在哪里

好. 没关系, 给司机这个地址, 我在这里等你

好. 我乖乖的

现在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

好. 待会见, 亲亲. 他温柔的说

我想你. 我小小声的, 希望不会吓到他, 然後他就挂了电话

先见面再说吧, 见了面, 如果你能够就此抛下我而离去, 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我们回转上了交流道, 慢慢的远离的车流, 天色渐渐暗了

我盯着车上不停闪耀的金额, 心想他会不会上车

漫长的四十五分钟之後, 我们到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工业小镇

就快要见到他了, 上一次, 上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呢?

是我在旅馆房间里, 透过大片透明玻璃帮他拍照的那一次吗?

那一次, 我痴痴的欣赏了他一整晚, 拍了他各种不同睡姿的照片

连在睡梦中他看起来都如此的赏心悦目

舍不得睡觉, 意乱情迷的, 我守护着他

沉睡中的他带给我一种奇妙的安定感,大概因为那是我唯一可以独占他的短暂时刻

记忆中,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里, 他曾经确确实实的被我拥有着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笨得可以

他的信里, 总是说, 我的linda, 我的linda

却从来不说你的强纳森

真是个又呆又笨的情妇

为什麽直到现在才弄明白?

我属於他, 但是他却从来不曾属於过我

就快要见到他了, 我听见了自己心跳不规则的声音

这一次, 我醒来的时候他还会在吗?

终於看到他了,站在大大的马路旁边,镶嵌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穿着黑色的宽大运动服, 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 他等着我

神情疲惫的, 静止在水泥灰墙的前面, 孤孤单单的, 他肃穆的准备好了迎接我的到来

我, 以及所有我将带给他的一切, 垃圾, 冲击, 柔情, 或是暴力?

总之我来了, 装着对他怀有的一切, 思念, 不满, 挫折, 及浓浓的, 浓浓的爱意

就这样, 一波一波的, 回忆和真实, 痛楚与欢乐, 一波一波的, 那戒不掉的瘾, 那痴迷的脆弱

宿命般的袭击着我, 把我一再又一再的推向他

或许他现在很想回家, 很想关掉手机, 躺在舒服的沙发上好好的喝杯开胃酒

或许他现在头很痛, 希望自己可以远离一切

但是, 他没有这麽做, 不管心里到底怎麽想, 他, 毕竟还是来了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随意的模样, 出差时, 他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配上乾净的衬衫, 大部分时候, 他总是精力旺盛, 野心勃勃

现在的他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比平常要更胖了一些, 黑发上沾了些许灰尘,咖啡色的球鞋显得又破又旧的

我以前常常觉得他像个急着长大的孩子, 穿着尺寸不合的西装, 背负着生活沉重的担子, 过着超龄的生活, 如果可以, 我愿意为他承担一切, 为他, 我心爱的孩子, 我独一无二的犹太情人

现在我第一次在他居住的城市中看到他了, 却觉得一切事物都有种被错置的幻觉

我们的世界属於五星级饭店, 属於机场, 属於计程车上甜甜蜜蜜的相处时光

我们世界, 纯净无瑕 ,没有受到过婚姻及承诺的污染

可惜, 我们的世界, 在此时此刻, 却突然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唉, 跨过了某个边境之後, 幻觉 ,就会在现实世界中无情的幻灭

人, 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了

在工厂待了一整天, 不知道他吃过饭了没, 今天的工作会不会很辛苦呢?

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让他舒服的泡个澡?

然後我可以替他按摩? 希望按摩油的瓶子没有打破才好, 在箱子里被衣服保护着应该不会被撞到吧, 算了, 反正这个时候担心也来不及了

镶着金色亮片的貂毛小外套,米色的丝绸长裤, 配上他送我的珍珠耳环

不用说, 我的穿着跟周遭的单调风景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怎麽样我都爱他, 西装也好, 工人外型也罢, 裸体当然更好

反正无论怎样我都无力从他身上移开我的视线

但是他怎麽看我呢? 华丽又悲情的我

在他的眼中,这时候会不会看起来突然变得很滑稽呢

问他也没有用, 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我真相, 无论我变得如何苍老臃肿, 他都会告诉我我很美丽

无论我变得如何自私烦人, 他都已经决定了要对宽宏大量

他就是这样,需要溺爱着我, 需要被我崇拜

他就是这样, 需要在我面前, 表现出最好的自己

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见到我时总会忍不住的吻我, 不管身边有没有人

他的吻, 如此的强而有力, 如此的炙热而疯狂

天旋地转的吻, 总是让我四肢瘫软, 动弹不得

狂野的吼叫中混合着来自云端的细细呢喃, 给予的同时参杂着某种占领的霸气

他的吻, 跟他的人一样

总是会让我感到魂飞魄散,四肢松软

他的吻, 是最特效的仙丹良药, 总是让我,如此快活的, 快活的招架不住啊

他的热量排山倒海而来, 瞬间就可以让世间上一切的烦恼化为灰烬

他的吻缠缠绵绵! 足以使人死而复生

那独一无二的甜美感觉呀

那吻, 那迷人的美妙滋味, 我现在闭起眼睛似乎都还嚐的到它

一切都值得了, 一个女人, 任何女人, 如果能够像我这样得到他如此的恩宠

如此深情的对待, 就算一生只有一次

也已经值得了

此时此刻我心里清楚的明白到

我的一生到此就已经结束了,因为它绝不可能攀爬到更高的点了

而他, 却还有大把大把可供挥霍的青春, 伴随着无数的精彩冒险

他的一生将会多采多姿, 艳遇无数, 所向无敌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单独的留住他或是满足他,因为他天生属於一个更宽广浩瀚的世界

他的恩泽灌溉将遍及群山遍野, 他的熊熊火焰将吞噬无数灵魂

至於他的上海老婆?

我不知道她是否也选择了欺骗自己

我只知道, 跟我一样, 我们都只是他的附属品, 只不过是功能不同罢了

既然他的爱情国度里不曾存在过忠实这个字眼, 当然也就没有所谓背叛不背叛的问题

花心也好, 忠实也罢, 其实都无所谓了

现在唯一想做的, 就是为他按下回忆的暂停键, 然後把他偷偷的藏进我的秘密宝盒里

在我孤寂悲伤时可以一直拿出来温习

是的, 我只想重复再重复的回味着他还爱着我的时光

终究还是没有上车, 二话不说的, 他付了昂贵的车资

然後让我下了车

我们心情沉重的站在路边

卡车呼啸而过, 扬起了一片尘土

这里除了方方正正的厂房之外, 什麽都没有, 连霓虹灯都少的可怜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的被一片孤寂的荒芜包围着, 被某种乾涩的凄凉风景吞噬着

我等着他, 正如我已经做过千千万万次的那样等着他

等着他决定他所想要的

去喝杯茶吗? 你饿不饿? 他终於开口了

饿吗?说实话, 我连今天有没有吃东西都想不起来

哦, 打完电话之後,我好像在路边吃了一碗葱油拌面, 喝了一大碗馄饨汤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七八个小时前?

你呢? 倒是你饿不饿? 我们像是两个中国人一样客套了起来

你在中国就变成中国人了? 我笑他

什麽? 你说什麽? 没有, 随便你要吃什麽

我苦笑了起来,从什麽时候起, 吃饭变成了比相拥着结合更要紧急的事?

我的情人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稍稍犹豫了一下子, 结果又把我带到了旅馆

只是这次的旅馆既不高级也不浪漫, 相反的, 光从外观就可以想像出房间内部的穷伧寒酸

空着肚子, 我们翻出了护照, 双双登记了名字

柜台人员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 他有没有注意到他比我要整整年轻个十岁呢?

我们看起来像什麽? 像对失去热情的老夫老妻? 像是初次来此偷偷幽会的情侣?

还是像准备好了要壮烈殉情的一双傻子?

爱情呢? 是新的还是旧的? 是已经寿终正寝了还是正要开始?

他熟练的用现金付了房费, 随手把收据揉成一团丢掉

动作帅到不行

我恍神的望着他, 珍惜的呼吸着他的存在

他握着我的手, 带着点保护的味道

我们都很清楚, 待会我就会变成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他抱歉似的提起我的行李, 我们进房吧, 他说

这一次, 热情的痕迹在还没开始做爱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

这个时候, 能不能找到适当的藉口, 编出个完美的谎言来敷衍老婆都暂时变成了次要的担忧

该做的一切, 销声灭迹的必要动作都可以等

在这个惨兮兮的荒郊野外, 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破地方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要, 我们必须要

唉, 好好的,郑重的埋葬我们那夭折的宝贝爱情

戴上安全套吧,我递给了你一盒诀别的邀请函

最近跑去跟别的男人上床了,脏了,不乾净了

转过了头,你回避了我的视线

於是我知道,你不能,也不想再正眼看我了

对不起,你道歉着,想掩饰刚刚所受到的震撼

对不起,你又说了一次,怕我伤心

自惭形秽的,我用裸露的双臂抱住自己,其实很明白该被抚慰的人其实是你

你本来已经站起来了,这时却又蹲了下来,温柔的帮我拉了拉被子,即使自己受到了屈辱,我惊慌的发现,你居然还是本能的想要呵护我

我实在做不到,我需要一点时间,你苦恼了起来

当你打电话给我时,我就知道我不该来的

对不起,你喃喃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女人

为什麽要对我诚实? 忍无可忍的,你吼了起来

他是谁? 你质问着我

谁也不是,他们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他们?

重要的是,我一直等不到你

重要的是,我知道你 一 直 在 继 续 跟 你 老 婆 上 床

他们?

毫无预警的,你突然用力的推开了我

很好,恨我吧

要恨就恨的痛快一点吧!

报复我吧,正如同我报复你一般

是的,不忠的女人带着她的爱情毒药来了

你的阳具失望的垂下了头,因为

你的情妇背叛了你,从此她就不再珍贵了,我就不再珍贵了

耶稣原谅了玛德莲,但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却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第一次,我如此近距离的呼应了你的苦痛

第一次, 我明白了你的占有慾跟公不公平其实没有什麽太大的关系

沉默过後,心怀芥蒂的,我们还是无可避免的做了爱

宿命般的 我们被慾望綑绑在一起

你压着我的头 一边从後面进入我,一边把手绕到前面,爱抚着我的阴蒂

先是缓慢而坚定的探刺着我,然後你渐渐的加强了力道,越滑越深,越滑越深

窗外微弱的光线洒在你的背上,无声无息的轻抚着你强健的肌肉, 一道道奇幻的影子在你性感无比的裸体上软软的舞动了起来 ,目眩神迷中,你就这样起起伏伏,越涨越满, 越涨越满

美得如同神只,悲伤而霸道的,你在我的深处移动着,逼着我呼喊出声

逼着我去迎合被圈在金色光圜中的你

你让我的头往後仰,先嗅了嗅我的脖子,然後开始轻轻的咬遍我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专心的,小心翼翼的,你固执的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最糟糕的是, 你居然还刻意的吻了吻我的额头

你终於开始嫌我了吗? 这一切不都照着我的原始计划进行着吗?

为什麽我还会感到如此恐慌?

我痛恨极了,痛恨极了你的狡猾,还有你那无微不至的体贴

可不可以不要再这麽重视细节了?

我挣扎着,徒然的要把你扳开,却丝毫推不动你

软弱无力的, 我开始用脚踢你, 但是这一切似乎只是更激发起你玩弄猎物的情趣

两手同时揉搓着我的乳尖,兴致勃勃的,你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折磨着我

求你了, 我说, 求求你

大概觉得我的手太过不安分,於是你乾脆把它们固定到枕头後面去了

先是用舌头挑逗已经湿到不行的我,然後又把我的屁股给高高的捧了起来,就这样

你把你那颗美男子的头埋在我的私处,有意识的,你故意撩拨着这个不怎麽争气的我

我们的衣服凌乱的散落了一地, 房间里燃烧着某种野性的怒火

保险套早就被你不屑的摔到墙边了,推开我的双腿,你快速又蛮横的填满了我

这一次比前面几次都要来的强烈,你充满我,又再一次充满我

够了吗? 够了吗? 你绝望的紧捏着我的双颊

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你现在满足了没有?

我以为你要动手打我了,但是你没有

你只是转身背向我,然後搬了块沉默的石头,把我永久的隔离了, 隔离在心的另外一边

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渐渐远去, 却无能为力

我一直都无能为力的, 不是吗? 从无能为力的爱上你那一刻开始, 我就已经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悲剧角色之中了

够了吗?

该做的你都做了,所有的敏感点都被你细心的照顾到了

不知道是出於一种义务还是习惯,即使遭到背叛

你却没有惩罚我, 相反的, 你还认真的想要安抚我

你总是这样吗? 总是想要去满足女人?

不管你爱不爱她们, 你都会本能的去操控着她们

用你那该死的花花公子技俩, 你不由自主的玩弄着生命中的每一个女人

那交集的慾望如此强烈,让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多余

性爱成为了我们告别仪式中的一部分,像是天鹅在湖边所跳的死亡之舞

披散着长发的我,啜泣的在你的怀中痉挛,颤抖,化成灰烬

然後慢慢的放手死去

是的, 就让我在这个缤纷的季节里, 随着花朵一起腐烂吧

死, 甜蜜而血腥, 性, 危险而诱人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部电影, 一个幻觉

只要不被揭露, 是否罪恶跟背叛也就不复存在了呢?

不被拆穿的谎言还是谎言吗?

不存在镜子里的影像还是影像吗?

你现在人在我的身边,我却怀念起了从前

从前,我至少可以利用着对你的想像,在别的男人怀里得到高潮

但是现在,就在你进入我的身体里面同时,我却永远的远离了你

跟你在一起时,我愚蠢的想利用别的男人来冲淡对你的怨气

不跟你在一起了之後,我却反而对你忠实了起来

亲爱的,因为我终於能够静下来了,因为我再也不用害怕会失去你了

但是话说回来, 一个人到底要怎麽样,才可以失去她从来不曾拥有的东西呢?

人们以为我昏了头,把肉慾误认成爱情了

或许吧!或许在我的世界里,肉慾就等於了爱情?

你离开之後,我累得睡着了,只知道自己需要恢复

却不知道整个人是被掏空了还是装满了

台北

凌晨两点,我看见你走进酒吧里来

为什麽这麽晚才来? 我问你

彷佛我们早已熟识一般,第一次见面,我就名正言顺的埋怨了你

或许吧,或许在还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其实就已经开始对你的漫长等待了

在去旅馆的途中

在夜里滑行的计程车里,你冷的不住打哆嗦

而我,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如何好好的温暖你

我们的手在黑暗中交缠着

像是本来就应该交缠着的那样

没有扭捏,更没有怀疑

我们都称得上是一夜情的行家了

但是即使聪明机智如我们

也预料不到,这其实只是一个因缘际会的开始

早就被写下了,我们必定要外遇一辈子

就像是母亲和孩子之间那种脐带式的连结

你,注定了要成为我一辈子的牵挂

身体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对方

或许,在我们还未相遇前,它们就已经熟悉了彼此

我们的呼吸越来越喘,眼神越来越迷蒙

而夜,似乎怎样也不够用

只剩二十分钟了,再不走,怕就会赶不上飞机了

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全身腰酸背痛?

天蠍座男人的巨大威力,我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十一点半了,行李收好了吗?

神定气闲的,你对我邪邪的微笑着,稚气的脸庞透露着些许的沧桑

那微笑不需要被解读,刹那间,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

刹那间, 我们又赤裸裸的纠缠在一起了

像青少年一样, 我们无知的吻着, 在时光倒流的幻觉中, 我们懒懒的吻着

水雾弥漫的浴室里,你现在终於温暖了起来

黑色的睫毛又浓又卷,你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惊讶中带着欣喜,雀跃中带着怜惜

你紧紧的让我贴着你的大腿

看起来超级满意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想走了

而我, 受宠若惊的品嚐到了初恋的青涩滋味

我送你去了机场

而且当场就成为了你的情妇

我跟你去了机场, 而且把我的体温送给你带走了

回到上海,你的第一封信就震撼了我

你把我带回去了,跟着你一起,我漂浮又降落了

就这样,我跟你一起徘徊在清晨空荡荡的街头

跟你一起和中国的工人们骑着自行车

像个幽魂似的,我跟着你到各地的公司开会,跟着你庞大的犹大家族一起过着野心勃勃的生活

我甚至和你一样爱着你的女儿,常常情不自禁的去亲吻你们

是的,你曾经寄给我很多很多的照片,只可惜大部分的照片里都只有她 ,没有你

还记得那张池畔的合照吗?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了

大概刚游完泳吧,你轻松的单手抱着女儿,两个人头发都还在滴着水

你们的脸轻轻的靠在一起,开怀的咧着嘴笑着,对着镜头,对着你天真无邪的合法老婆, 对着你们全家和乐的午後时光

那时候, 在泛着蓝光的游泳池前, 你们看起来还是很幸福的

你在信里面告诉我, 你在七岁时就没有家了

你美丽的母亲跟别的男人走了, 当时, 你还不小心看到了他们做爱的场面

这一切都让你觉得恶心, 你的母亲, 跟一个让你感到恶心的男人在一起, 做着让你觉得恶心的事

你的父亲从此一蹶不振, 你的童年匆匆的被划下了句号, 你说, 在一夜之间, 你就急速变老了

是不是因为这样, 你才会这麽着急着成家呢?

因为, 家对你而言,是否象徵了一个稳定的假象呢?

你说, 你需要根, 你需要有强大的力量拉着你, 只有这样, 你才不会误入歧途

你说, 你需要一个稳固的东西, 能够阻止你做傻事, 防止你发狂的东西

是孩子吗? 我问你

孩子? 是的, 孩子可以帮助我, 帮助我留下来, 姑且不论是留在哪里, 但是我知道, 我会留下

为了孩子而留下? 是的, 为了孩子而留下

我当然也寄了一堆照片给你.

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赞美词汇, 对我,你总是如此慷慨又仁慈

我想,无论你的好是不是装出来的,我的确都应该要好好的感谢你

还记得吗?

有时候你会躲在浴室里写信给我,有时候你会抱着电脑在颠坡的石子路上写信给我. 而我,常常逛街逛到一半,便忍不住抛下了朋友,然後一个人冲到苹果电脑的门市去收你的信

有时候我去信义区大马路旁边的那家专卖店,有时候我去诚品书店的二楼

还记得吗? 诚品, 就是电影院旁边那家我最喜欢的大书店

总之,只要能够找得到电脑,可以上网的地方我都去

有时候我一天去好几次,弄到店员都替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但是爱情就是这样

在爱情之前,是没有羞耻的

有时候你还会趁整个城市都熟睡了以後,在寂静的夜里偷偷写信给我

有时候你会趁老婆洗澡,买菜或是哄小孩的时候写信给我

我忍不住猜想,你会不会故意跟她做爱,把她先弄得心满意足,精疲力竭之後再来慢慢的写信给我?

总之,你利用每一个你可以找到的空档写信给我

那麽努力,那麽勤奋的,你宠坏了我

片片断断的人生故事,就这样化成了一封封的呢喃

你的秘密,你的童年,你的梦想与追求.

就这样,一句句的烙入了我的灵魂里

你知道吗? 後来我把那些信完完整整的全都列印出来了

在我把你的一切归档, 又假惺惺的把你的电话号码删掉之後

我把它们装订成了一本书,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姐姐的保险箱里

接着买了张机票,来到了巴黎

香港

你迟到了,不,比迟到还要严重. 你已经消失了,嗯,消失了五小时又十六分钟

不但手机不通,连柜台也没有你的消息

我比你先到, 只好先住进旅馆, 一个人孤单单的在房间里乾着急

我一下子在巨大的双人床上翻来翻去, 一下子又跳起来对着窗外无聊的张张望望, 海鸥在沙滩上飞来跳去, 情人们躺在岩石上窃窃私语

我彷佛可以听到他们之间动人缠绵的情话, 在第十六层楼的窗户边, 我听到了海浪与风声, 甚至还听到了车子疾驰而过所发出的噪音

我听到了香港独特的脉动, 却听不到你的到来

你挑了个可以看到美丽海景的房间,但是少了你,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也只会显得平淡无奇

妆都补了好几回了,香水也已经白白蒸发了不少

在浴室的大镜子里,浮现了一张红通通的脸

一个双眼明亮, 嘴唇湿润的我, 正像个初恋的少女一般

经历着重生的喜悦及不安

我好奇的观察着自己, 观察着浴帘上晶莹剔透的小水滴

它们凝聚在透明的塑胶帘上, 随意的排列成一张宁静的画作

把卷筒卫生纸排好, 又再刷了一次牙, 我放了颗曼陀珠在嘴里

然後把耳朵贴在门上, 神经兮兮的聆听着走廊的每一个脚步声,维持着一个难堪的姿势

我静静的听着, 希望可以赶快听到你行李的轮子滚向我的悦耳声音

後来脚麻的实在受不了, 於是我便坐了下来, 坐在橘色的厚地毯上

就这样一边数着自己的呼吸, 一边祈祷你的平安抵达

每一次有人经过,我就欺骗自己,如果这次还不是你,那我可就不等了

相信我, 我真的很想走了, 走到一个可以不用再等你的地方

说实在的,我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想你大概不会来了

我想,你一定会认真的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藉口

告诉我其实你有多麽想见我

最後一刻的紧急事件,你一定会这麽说

然後信誓旦旦的即兴发挥出一千个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

再也没有人比我要更清楚你过双重生活的本领了

我甚至怀疑你的一切可能都是虚构出来的

或许你根本没有养狗? 或许你的年龄比你让我知道的还要年轻?

或许你的孩子是租来的? 或许你根本没有结婚?

在偷情方面,你的创造力简直是无以伦比,无人可及

记得迪伦吗?

是的,迪伦.你专门为我取的可爱名字

或许跟你其他的情妇们一起, 迪伦仔细的被封锁在机密档案中的机密档案里

连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你老婆当然更不可能找得到我

其实我跟你在一起觉得很安全,虽然你事先声明了

万一要是老婆跟孩子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话,你就只好从海上的那座桥上跳下去

但是,我相信你会把一切都掩护的很好

我相信没有人有足够的本事,可以抓到滑溜溜的你,除非你是自愿被抓

不要骗我,我要你答应我

虽然明明知道骗子的誓言一点用处也没有

你不用骗我,永远也不用骗我,因为我已经接受了你的一切

虽然明明知道我不会相信你,你还是说了真话

你说你不会对我说谎,唯独不会对我说谎

因为我的本身,就已经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谎言了

偷偷摸摸的, 你说, 我们总是偷偷摸摸的

一直都这样, 不是吗?

我们从一开始认识时就已经这样了

因为秘密,所以狂野,不是这样吗?

你快乐吗?

我快乐吗? 是的, 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我淡淡的回答, 是的, 我不断的旅行, 只是生活里没有你

一个没有你的生活, 一个没有你却充满快乐的生活, 这又怎麽可能呢?

那是我所熟悉的表情,你似乎陶醉在某种痛苦中

慢慢来.你说

天啊, 你还想要给我更多

哦! 带我走吧! 求求你. 不! 留下来. 求求你!

我晕头转向, 只记得自己拼命的在求你,却不知道到底在求你什麽

慢慢来,你啼笑皆非的哄着我. 别急,我们有得是时间

不要乱动, linda,慢慢来

天呀, 我爱死了你的声音, 慢慢来, 你说

我听到自己的口中发出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呻吟, 慢慢来, 你散发着某种沉静的光芒

我在这里, 哪里也不会去, 现在,linda,停止乱动

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在这样的姿势下, 要我静止不动有多难吗?

我太想要融入你了, 迎向你, 就像花瓣转向太阳

告诉我, 我们还能再靠近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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