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约莫两米高，小麦色的肌肤及壮硕结实的身材，不同於一般仙官的仙气飘飘，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头发永远是全部往後梳高扎齐，不容有一根发丝在眼前晃悠，如此便更显得五官硬线阳刚，自然而然散发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浓黑的剑眉、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俊俏的双唇……
她盯着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思绪彷佛回到初见到他那一天。
几秒後，擎莫终於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她低头闭眼两秒，再抬起脸後又变回那个傲气逼人的妖主，眼神锐利到如同一把刀，她低鸣，「还真当我妖界是你们仙廷的後花园？想闯就闯？」
「倒不至於如此狂妄，今日是我小兄弟不小心误闯森林，我便只是来带他回去。」洛君态度从容，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似乎不把擎莫当一界之主看待，丝毫没有半分敬畏。
清了清嗓，洛君继续悠悠地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抬眼盯着擎莫，被这麽注视着，她感到浑身不舒爽。
「问！」要问什麽就快问，她可耐不住性子。
「我兄长净君，可曾再见过？」洛君挑了挑眉，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擎莫胆敢有半句假话，他必会连当初放了她的帐今日一并算了。
擎莫与净君仅有过一面之缘，那年与人类之间的事，介入的有两名神官，一名就是眼前的洛君，而另一名较为年长且寡言内敛，从头到尾只是站在一旁观事的，则是净君。
但自从那次之後，不用说净君，就连洛君，她都不曾再见过了。
「数年前一别後，未曾再见过。」擎莫俐落的回答完後，看向一旁几乎被掐晕的尹婆婆。
罢了，杀了她除了解气，也无济於事。
擎莫松开手放了尹婆婆，不知道为什麽，她不想洛君误会自己凶狠残暴，甚至会亲手虐杀族人，事实上她也并非如此。
尹婆婆咳了几声後便晕了过去，从半空中缓缓坠落，允子收见状及时上前接住了她瘦弱且无力的身躯。
「当真没见过？」洛君的口吻明显怀疑她的回答，这让擎莫很不是滋味。
「怎麽？难不成他失踪了？现在是管我要人吗？」她戏谑的问道，还轻佻的笑了两声。
仙界怎麽回事？乱闯异界也就罢了，如今神官走丢了也要从异界讨人吗？
「笑？」擎莫那轻浮的模样，让洛君额上的青筋接连冒出，他可没允子收的好脾气，立马抽出腰际上的佩剑，将剑峰笔直的指向她，示意着本大爷可没工夫在这嘻笑，「那我再问你，你们妖族有没有到湛国作乱？你可知人类一听见来自南方的人就害怕！如若不是妖族肆虐，又怎会让他们有如此反应！」
擎莫看着眼前的剑，先是一愣，接着不以为意的啧了一声，「我当什麽大事呢，原来就是那帮人类又唯恐天下不乱，扮演起受害者的角色，要给我们妖族扣罪名，如今你都这样盘问我了，心底也早已认定是妖族作乱在先，我还有回答的必要吗？」
「你……！」又是那轻佻的态度，洛君连眼睛都冒出血丝，可见心中的怒火多烧。
擎莫定定地望着他，她不相信，他的剑会往她刺过来。
她不相信，他连一点点的情分都没有……
「洛君，我相信妖族绝对没有在湛国作乱，此事尚有诸多可疑之处，有待查实！」
允子收在底下望着他俩人，深怕擎莫再有一点言语挑衅，洛君就要出手了，所以他赶紧出言劝阻，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也的确觉得有些可疑，尤其是昨日埋伏在森林外的不明对象，擎莫不是那种会生事的性子，故意引诱他们进森林绝不可能是妖族蓄意为之。
洛君看了眼允子收，思虑半响後，他放下高举着的剑，虽然依旧恶狠狠瞪着擎莫，但因没有十足的证据在手，意气用事确实不妥，「擎莫，今日我就暂且信你一回。」
说完，他转过身，那背影就如当年一般，宽厚挺拔，不同的是，今日却有一抹淡淡失落感。
「慢着，」她出声喊住他，「净发生什麽事了？」
擎莫无法漠视他的忧伤。
「在湛国遇害了。」洛君回过半个侧脸，如实的回答道，他的语气极其冰冷，好似再多跟他对上一句话，就会冻得全身发寒。
「我妖界从不主动生事。」擎莫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淡淡地抛出这句话。
「不要让我抓到妖族有参与这桩事的任何把柄，别以为我会再像当年那样放过你。」语毕，他叫上允子收该走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擎莫眼前，只留下徐徐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也是这般刀剑相向，也许这就是身为异界的宿命，生生世世无法改变的敌对关系，擎莫苦笑。
也许，乱的从来不仅是发丝。
只是即便惆怅，正事还是得办，她转头看向抱着尹婆婆准备随洛君一同离开的允子收，讽刺的警告道，「原本这孽种我是要自行处理的，毕竟传出去也会污了我妖族千年来的名声，如今你硬是要拦截走，那便送给你们仙界好了，从此以後与我妖界再无关系，我还省心了呢！只不过天帝那老头要是知道七余是……」
话到一半，她还冷笑了两声，好像这话题多有趣似的，「你觉得他会给她一条活路吗？」
允子收不答话，他愣愣地垂下眼帘，其实谁不晓得，天帝对仙廷百官极为严格，自身更是恪守天规，断不会做出任何与造物主愿违之事，所以七余的身世……在仙界的确是大忌。
但是，这是一个赌，允子收赌的就是能瞒过所有人，只让她做一只平凡的小狐妖。
「我只知道，今天不带她走，她便没有活路。」他沉声道。
「你要引火上身我也不拦你，只不过……」擎莫拨了拨乌黑秀发，不以为意的说，「尹长老怕是无法跟小孙女会合了。」
允子收瞪大了眼看向娇媚百态的擎莫，忽地觉得手中的重量正一点一滴在消散，低头一瞧发现尹婆婆已化为真身，是一只布满血迹的灰白毛妖狐，她的呼吸很微弱，甚至可以说几乎快没有了。
「你做了什麽！」他愤怒的吼道。
「我刚也只是掐住她而已，但尹长老很明显就已受重伤，她只是在强撑罢了。」她说的一派轻松，还不时用着纤细的手指缠绕着发丝，「这就是背叛我妖族的下场，早些把七余交出来，就不至於如此了。」
不出几秒，尹婆婆身上开始泛着闪闪黄光，她的躯体愈来愈透明，重量也愈来愈轻盈，允子收看着怀中的她逐渐消失，他难受到屏住呼吸，眼角落下一滴眼泪，盯着空荡荡的双掌，认清了尹婆婆逝去的事实。
他在心底允诺七余的事，终究是无法兑现了。
擎莫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向重视族人的她也非全然不在意，但不是任何事都能放在同一个天枰上去做衡量，七余的事就是她当时的心软酿成的错误，七年前因证据不足，除了担忧因此错杀一名幼妖外，她也知道没了七余，尹婆婆是不可能独活至今。
所以，这个悲剧，其实只不过晚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