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假木森搀扶自己往深处走,明知到自己可能会被带到可怕的地方,但懒得反抗的冷云雪还是继续往前走,连问旁边人要走去哪都没有,就只是被动地被人扯着走。
不是他有恃无恐,而是他真的太累了,女生经期来,不只是痛得死去活来,腰酸的根本不像自己的,下半身几乎没什麽感觉。
而且这人好像没想对他做什麽,陪这群人走一趟其实也没什麽,只是累了他而已。
离人妖太子那群人有段距离後,冷云雪先停下脚步,确定後面没人跟来也听不见後,淡定看像一旁的人。
那人似乎知道旁边的人猜出自己的身分,对於冷云雪的停下脚步跟眼神,并没有露出一丝紧张或情绪,反而淡定的回视对方。
「说吧,你要做什麽?」把全身重量放在对方身上,疲惫的冷云雪闭上眼睛,也不怕男人对他做出什麽事,「咱们就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有点累,没什麽力气跟你演戏了。」
男人微微挑起眉,没有被揭开面具应有的失措或害怕,反而还挺直了背乔好角度让少女更好靠。
『我知道你跟骨女之间的对话。』没有拐弯抹角一堆废话,很坦然说出目的的男人低头看着闭眼的人,『你有办法解救这里。』
「嗯,有办法啊。」既然对方这麽坦然,很快点头的冷云雪懒得浪费口水了,「但这对我有什麽好处?我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帮助这座森林对我没什麽用。」
男人沉默。
「你先恢复原样吧,我不想看着我属下的人跟我谈这森林的事。」感觉到下体还源源不绝得液体滑过感,冷云雪改口:「算了,我想先换衣服,这附近有水吗?」
他感觉到他的屁股後面全部都是血,而且还乾掉黏在上面,真的有够恶心!
男人顿了顿,用奇妙表情看他,『有死亡之水,要吗?』
「那是啥?」那名字怎麽听起来很不妙?
没有说话的男人拉着他的手,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停在一条河流前面,『这是这座森林唯一一条河流。』
他低头看着那条泛着黑色水光、好像还看到几条很不妙的神秘鱼的河流,他犹豫了那麽一秒,从随身空间拿出一个桶子装水。
装满水拿起来,就着月光往里面看,黑色的水里面有一条长得歪七扭八的鱼在里面游泳,看见他还好奇地抬头用那绿豆大的眼睛看他。
一人一鱼互相瞪着好一阵子,先不耐烦的鱼一跃而出,张大了嘴巴朝他鼻子咬来。
看见某条鱼嘴里满是锐利钢牙的冷云雪很英明的往後退了两步,险险闪过。
咬到空气的鱼跳在草地上,跟一般离水的鱼一样翻腾着,扭动身躯想回到河水里。
「这里的鱼都长这样?」蹲下身抓了一根树枝戳着那条很像食人鱼的东西,结果才戳一下那根树枝半根就不见了。
把他树枝当糖咬的鱼喀擦喀擦咬的很香,吃下去还打了个嗝。
盯着那条鱼很久,冷云雪把树枝抛到鱼的旁边,那条鱼也不翻腾了,跳过就把树枝给卡脆蹦了。
他严重怀疑这条河的鱼都是饿死鬼投胎。
捏起疑似食人鱼的尾巴扔回河里,瞄了黏呼呼的水一眼,把水也倒回去的冷云雪扔掉空桶子,重新拿了一个桶子出来。
这次不再装水而是用集水术,装满一桶的冷云雪转向旁边的人,「你先离开吧,我要换衣服。」
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桶乾净的水,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确定对方走远看不见,冷云雪迅速把衣群脱掉,把乾涸的血污擦乾净後,他开始在研究那个古代版的卫生棉。
这个......怎麽用?
古代月事带不像现代的卫生棉贴在内裤上就好,古代根本没有内裤,他这月事带要贴在哪?
研究好一阵子的冷云雪随便套了一下,也不知道正不正确,总而言之算是穿上了。
但是远远看起来......有点像丁字裤,而且还一样是红色的。
......
.........
算了,不要漏都是好事。
懒得研究太多的冷云雪赶紧把衣服套上,顺便把原本衣服给烧成炭粉扔给水里食人鱼加菜去。
「欸,好了。」朝着男人离开方向喊了声,过不久,刚刚离开的人走了回来。
只是面容不再顶着木森的脸,而是一张脸半烂的男人。
男人长的不难看,只是那半烂的脸不知道是被野兽咬还是怎样,变得有点丑陋,但并不影响他清冷的气息,更感觉不到自卑的情绪。
「你叫什麽名字?」再看到男人的脸只愣了一秒,很快回神的冷云雪很快把视线撇开,从随身空间拉出紫袍披在身上取暖。
没办法,他的保温法术似乎对打从骨子里的畏冷没有作用,只能依靠外物来取暖。
尤其他现在缺血,冷的他有点发抖。
『凌。』只吐出一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怎样的男人撇了他一眼。
「好,凌,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才不管这是真的名字还是对方乱取,腰酸的冷云雪席地而坐,还拍拍他旁边的草地,「过来坐着吧,我不想仰头看人。」
凌默了默,乖乖走过去坐下。
『你似乎不怕我。』瞟了眼应该要害怕他的少女,一直以来碰到人类只会对他尖叫的凌不知道该说新奇还是该感动。
「你不吃人吧。」不断调整姿势想找个舒服姿势的冷云雪扭着屁股,不冷不热说道:「既然你不吃人我为何怕你?」虽然会吃人他也不怕啦,毕竟谁怕谁还不知道呢。
没把後面的话说出来,总算找到好位置的冷云雪感动的泪流满面。
女生月事来,真的有痛苦。
有些惊讶的凌问道:『你怎麽知道我不吃人?』
「你身上没有血腥之气,很纯粹就是靠这森林的力量活着而已。」奇妙的看了眼凌,冷云雪好奇问道:「这里的人都有个愿望所以才存在,那你呢?」
仔细看着凌的脸,冷云雪眯起眼睛,「你不吃人也没有仇想报,为什麽你不去投胎而在这里?」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脱离世界轨迹的人一但消灭就会魂飞魄散什麽都不剩吗?连投胎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死透的那种。」
『我知道。』凌淡淡的回道,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好像都跟他无关一样,『只是我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才在这。』
「这个东西重要到你魂飞魄散也值得?」眼眸几不可见的缩了缩,不解的冷云雪问道:「你知道魂飞魄散有多痛苦吗?死而不得复生以外,你的灵魂还会被抓去承受你多滞留的时间才会真正散去,你觉得值得?」
「你多在这世界一天你就会多承受一天的煎熬,如果你扭曲了不该扭曲的人生命,你还会承受炼狱之火的制裁,你确定你执着的东西真的值得吗?」
其实想不懂这些人为什麽要为一点小事就不顾一切在这世界徘徊,不管憎恨也好或是被人背叛也好,过去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就算报仇也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出了一口恶气而已。
但最後这些恶气还是会回到他身上,根本不值得。
换作是他,他也只想赶紧投胎忘记一切,抱着这些记忆活着真的很痛苦,就好像拿着刀在心头上切来切去一样。
他不想活的这麽累,就算他恨,也没想过要报仇。
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给他的太多吧,那些数不尽的美好回忆让他想复仇的心消去很多。
甚至有时候,他还贪恋着那些人曾经对他的好。
到底是他太好心了呢,还是他本来就不适合做大坏蛋?
可惜了他这大坏蛋的身分了。
冷云雪抓紧紫袍,苦笑摇头甩去那些想法。
『你不懂。』没看见冷云雪表情的凌仰头看着天空,不知想起什麽,目光深远而眷恋,『为了那个人,我愿意,就算嚐尽痛楚与折磨,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你在等他吗?」歛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冷云雪问道:「你确定他还在吗?」
『我不知道,也许她早忘记我了,也许她投胎了,我连她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拨着杂草,凌露出浅浅笑容,很甜蜜,『但是我一样无悔,忘了也好,抛弃我也罢,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就会一日不歇的等着,等着她。』
无悔......吗?
感觉胸口哪里被重重捶了一拳,鼻酸的冷云雪深吸一口气。
「所以,你才希望这座森林能一直存在对吧?」因为他要在这里,所以森林不能消失。
『是。』抬头看着他,凌那浅浅的笑容转为认真,『我跟她约好了,我会在这里一直一直等她,如果森林的力量没了,我就不能在这里等她了。』
他不像骨女那样生前被男人糟蹋而恨,也不像其他人因为家族、朋友、亲人或是深信之人的背叛想报复而存在,他就只是,想等人而已。
他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任何想要报复世界的心,他只是想要等那个说要跟他再一起的人。
就算最後那个人抛弃他,他也无悔。
谁让他,这麽早走呢?
但是因为他跟她的约定而害她一辈子都活在孤独的世界里,其实他宁可忘了他去找一个新的肯对她好的人。
真的。
他会在这里是因为他自愿而不是有人逼他,所以最後怎麽样,他也不会怨任何人。
就算他活得有多麽痛苦,就算真如同这少女说的一样要承受灵魂的审判,他也义无反顾。
一直盯着男人的冷云雪看穿了对方眼底的真心,眼眸微微放大了。
是什麽样的人,会让这个男人如此心甘情愿?就算扭曲自己的道路也要等待?
真爱之人?
感觉心脏狠狠缩了一下,迅速撇开视线的冷云雪捏紧手里的草,几声断裂声传来,他才发现被他握住的草全断成两截。
用力撒开手,把手里割人的杂草扔开,闷闷道:「就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所以你希望这座森林可以一直存在?」
『是。』
男人不假思索,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便说出了答案。
这份毫不犹豫,让冷云雪胸口更闷了。
「......是吗?」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关系,闷闷的胸口连带肚子一起痛起来,难以诉说的部位又开始大血崩。
抬手抹去额头冷汗,感觉越来越冷的冷云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带我回去吧。」
轻按着几乎喘不过气的胸膛,慢慢往下移到腹部上。
指尖,若有若无的滑过左胸口。
仰头,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美得让人觉得虚幻。
散着雾金色的光芒柔柔照射下来,在一片黑暗中带来一丝光明。
一刹那,血红之色一闪而过,与那晚的月圆重叠。
啊啊────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呢。
『冷云雪!』
在他视线被黑暗占据之前他好像听到谁喊了他的名字。
※※※
「好冷......好冷啊娘!」
女孩尖锐的惨叫声次进他的耳膜里,几乎能把血肉冻结的温度缭绕在他身边,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冰窖一般,冷彻骨髓。
「娘......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雪儿?雪儿哪里做错了,雪儿愿意改,不要把雪儿一个人丢在这啊────────!!!!」
女孩撕心肺裂的惨叫着,女孩似乎在水里挣扎着,因为扭动而溅起的水花喷洒在他身上,冰冷的水侵袭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冻的他那被溅洒到的肌肤直接麻木,再从麻木转为疼痛,彷佛钝刀割肉。
「娘......娘......」女娃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後变成哽咽在喉咙的哀鸣。
他想睁开眼睛,却冷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沉重的四肢宛如灌了铅般,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女孩的声音慢慢消失,连一点呜咽声都没了,不知道怎麽样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听见了脚步声,细细小小的,听的并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关系,五官变得迟钝,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还再不再。
「对不起......」
宛如叹息般的道歉在耳边响起,然後一双温热的手轻捧起他,毛茸茸的脑袋底在他的头侧边,埋入他的颈项里。
「早知道......早知娘就不该生你下来的,与其让你受这种痛,不如就不要了。」成熟的女性嗓音带着哽咽,温热的液体一点一点落在他的肩膀上,「但是娘不舍啊,明明娘知道一定会这样,可是娘还是自私的把你生了下来,雪儿......雪儿啊......」
环抱他的双手很轻很轻,就好像她很怕只要一用力,他就会破碎一样。
淡淡的温暖垄罩着他,却又很快被凌冽的寒风带走。
「对不起。」
在他意识被冰冷温度剥夺的最後一刻,他听见女性这麽说,然後又回到了最深沉的黑暗里。
※※※
淡淡甜甜又带着温热的清香直直的钻入他的鼻翼,冰冻的四肢一点一点恢复温度,整个人轻飘飘的很舒服。
这个味道,很熟悉。
贪婪的多吸两口,他听见旁的人低低的笑声。
『喜欢就慢慢吃,我做了很多,一定不会让你饿到。』
那人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邻家大哥哥对弟弟说话一样很温柔。
这个声音......
身体慢慢恢复一丝力量,他睁开了眼睛。
然後,他看见熟悉的人坐在他的旁边,带着浅浅笑容看着他,眼神满是对血亲的宠溺。
白色的空间,还有微微的消毒水味,一切的一切,真实的就好像昨天才刚发生过一样。
眼眶蓄满了泪水,他抬起还僵硬的手,想要去触碰不远的人。
「然────」
在指尖要触碰到的那一刹那,白色空间剧烈摇晃,温馨的空间瞬间转为带着古老气息的老屋里,刚刚还对着他笑着人背对着他跪在藤蔓编织的床铺前,金色的精灵虚弱的躺在上面。
『辛西亚。』浓浓的凄怆呢喃声在耳边响起,原本那充满慈爱的嗓音此刻全转为痛苦。
伸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颤抖的指尖没有半点力气去触碰就在不远处的人。
刚刚拼命举起的手宛如千斤重一样,慢慢垂了下去,仅剩的力气只能微微抬着,形成可笑滑稽的姿势。
胸口很疼,好像被人生生挖出一个洞来,黑洞洞的窟窿看不到血,却疼得厉害────即使那种疼痛并不尖锐,却好像失去了什麽,空荡荡的。
明明他能感觉到心脏的绞痛感,可是他又好像没感觉到,空荡的胸膛什麽也没有。
「然......」
嘶哑的声音绞着令人颤栗的沉痛。
他试着举起沉重的手朝虚空抓了一下。
可是手心里一片虚无,什麽都没有。
『褚、冥、漾────!』
一字一字,包含了无限恨意与愤怒,好像如果他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杀了他一样。
这一次,他的手再也举不起来了。
垂落在身侧的手,宛如断了线的人偶般,再也动不了。
他的心,也在这一刻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