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斯的後代,看来你在这里过的挺快乐的嘛。」将整串糖葫芦全吞吃入腹,意犹未尽舔舐唇瓣上的糖,似非似笑道:「记得你曾认为会永远再一起的白色同伴们吗?他们可想你的紧喔。」
原本想追问「亚那孩子」这四个字的冷云雪脸色僵住,气氛也在那一刹那变的沉重。
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鬼族高手转动吃完的竹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尖锐的顶部,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就是很平常带着恶质主意的笑容。
「有没有突然很後悔当初没跟大哥哥走啊?」将竹签最尖锐的部分指着下方的人,安地尔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牙齿,「无聊的扮家家酒结束时,是不是很想哭着找妈妈呼呼呢?还是想找个同伴秀秀要颗糖吃?」
「啊,我忘记了,你没有同伴了。」挑衅的话语在前一句话停顿後马上接上,还接了一连串满满恶意的嘲笑声。
将别人的痛苦当成快乐的鬼族高手没有所谓的同理心或是愧疚感,反而将这件事当成有趣的玩笑话大肆嘲讽着,毫不在乎的重重踩着他人伤口。
「你来这里就是来看笑话的吗?」脸色越来越铁青的冷云雪冷冷说道,咬着下唇不想露出太多的情绪,「看完笑话就快滚。」
捏紧身侧的双手,他撇开了视线不想对上那双蔑视的眼神。
胸膛已经决定不想为此在动的心,因为短短几句话而再次颤栗着。
他知道这个鬼族想挑动他什麽,他也很明白不能相信这个鬼族的话。
但是......
他......
「我说你啊,还真是顽固啊。」似乎看穿了什麽,安地尔很遗憾地说着,随後松开捏着竹签的手指,任由竹签坠落而下。
在半空中,竹签的两端燃起了黑色火焰,一点一点吞噬什麽也没有的竹签。
灰烬被风一吹,什麽也不剩。
「我只是来打招呼的,你不必太紧张。」拍拍屁股从只有半个手臂粗的树枝上站起,不知道是有多强平衡感的鬼族高手还伸了个懒腰,「在这个世界里我不会动手,毕竟世界规矩还在,要把你灵魂拉出来拖走还挺麻烦的,我也不想花那个时间,你就好好享受这里什麽也没有的无聊世界吧。」
「在这没有黑与白的世界里,你就慢慢体会什麽叫做人类的贪婪吧。」那双与众不同的金蓝眼眸微微眯起,弯起了好看的弧度,「不过或许你会更喜欢这里,毕竟在这里你就是强大的存在。比起在守世界当蚂蚁,不如在这里当大象踩死别人会比较有趣。」
「你是什麽意思?」
「可惜的是,你的时间不多呢......」没有回答冷云雪的问题,留下一句任人无法理解的话语,一阵狂风便卷袭而来,让他不得不抬手挡住双眼。
当狂风停下时,树上已经没有人的影子了。
「浑蛋!」
无数嫩绿树叶飘零而下,树叶的摩擦声掩盖了怒骂的声音。
※※※
散发端庄气息的皇宫中央,身披龙袍不到三十的男人坐在最高处俯视下方,无数百官恭敬跪直在地面,双手执笏,两眼直视笏板,丝毫不敢亵渎坐在高位的男人。
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撇了眼眯眼看似睡着的万岁爷,在看眼下方几乎报告差不多的百官後,才拉扯嗓子尖锐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重的空气终於被打破,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的百官终於听见退朝这两字,赶紧大呼一声,爬起来转身有秩序地离开。
而在此时,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眸,扫了眼最强方的人一眼,动了金口:「冷爱卿,朕要与你讨论关於北方震灾的事。」
准备要离开了冷战戟顿了一下,随後又跪了回去,举高笏板回道:「臣遵令!」
而在後面的冷孤云与冷竹傲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麽赶紧离开,其他人虽也好奇,但也不敢多加逗留,加紧脚步离开。
等到人都散了,闭回眼睛假寐的皇帝挥手让其他卫兵与太监也离开,才慢慢睁开眼。
「听闻冷云雪整整七日未回相府?」看着下方的熟识,慵懒靠在龙椅上的男人换了个姿势舒服靠着,弯起的嘴角似在揶揄。
不是常常都跟他在抱怨他的女儿都不怎麽爱出去吗?现在一出去就出了七天不回家不是该高兴吗?结果每天上朝脸臭得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两黄金似的。
「皇上别嘲笑臣了,臣最近头痛的很。」没有其他人自然就不用再装,冷战戟慢慢站了起来按着脑袋摇头,哭笑不得道:「若不是太子殿下派人告诉臣雪儿在他们那,臣恐怕一日也待不下去派人出去寻了吧。」
「喔?说道这儿,朕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太子跟冷云雪何时感情这麽好了。」抚摸着下巴,感觉有奸情的皇帝露出邪恶笑容,「看来朕这决定下的挺不错的,那两人相处的似乎不错。」
「臣不知,但似乎是相处不错。」回忆之前冷云雪有时会提到夏侯睿的话,冷战戟思索道。
「说到此,你确定冷云雪真的是冷云雪吗?」皇帝缓缓坐直身体,露出的笑容收了回去,严肃的眯起眼睛,「冷云雪与之前相差太多,太子那边也告诉朕,冷云雪会武功。」
冷云雪会武功?
听到这句话冷战戟错愕了一下,他从未听说这件事。
「不只如此,冷云雪在不久前甚至出现在诅咒之森中,救了战王爷一命,但那时是以冥漾为自称,身披奇异紫袍出现在他们面前,以鞭子杀了那些杀手。」回忆着夏侯睿向自己说的事,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认真问道:「你确定那是真的冷云雪而不是其他人伪装吗?」
第一次听见这件事的冷战戟脑袋整个当机,久久没有回神。
看见对方表情就知道冷云雪行为隐密到连自己亲人都没有发现,这让皇帝眉头更加蹙紧。
生活在同一府邸却一直没有被发现,这到底要隐藏多深才能办到?
而冷云雪又隐藏了多久?为什麽会选在这个时候暴露?
「冷爱卿,你有派人去监视过冷云雪吗?」
「臣......」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冽大人派人前来报告,昨晚有一股强悍力量从战王府中出现,冽大人追踪过後很确定那是神官与神官之间的碰撞才会出现的力量!」
冷战戟正要回话时远方忽然传来惊呼声,两人转过去,一名太监拖着阻拦的侍卫气喘如牛的大吼。抓住太监的侍卫闻言愣了一下,太监趁机甩开抓住他的侍卫,整个人扑倒在地面,在结实的地面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冽大人说不排除是他国神官要来刺杀战王爷才引起的,极有可能是此事违反到规则所以其他国的神官赶紧前来相护,才会造成如此大的波动!」太监拉扯自己尖锐的嗓子,气也不敢多喘两口,连换了两口便接续道:「冽大人昨晚感觉到便追了出去,但却没抓到造成巨大波动的人,一刻钟前回来便命奴才赶紧前来报告皇上,昨晚的波动强悍到冽大人说恐怕他国有新一代神官出世,而且比历史以来出现的神官还要强悍,那力量厉害到就算是冽大人都不敢冒险比较!」
「什麽!」皇帝唰的一声就站起来,冷战戟脸色也跟着变的铁青。
「奴才绝不谎报,冽大人他......」
後面的话未说完,一抹白色身影便出现在大殿中,速度飞快,几乎无人看轻此人究竟是怎麽进来的。
那人站在那太监的前面,不慌不忙地抬起双手一揖,「禀报陛下,昨晚臣来不及禀报便去了战王府一探究竟,确定是两名神官或是以上才会造成如此大的动静。恐怕其他国家有人收到『那件事』的消息,才会特意选在昨日前来偷袭。」白衣男子撇了眼後方聚集的人,随手一挥,偌大的殿内倏地刮起一阵微风,很快又停了下来。
「臣并未看到他国神官的人,恐怕在臣到前便以离开,但臣还是感受到一股前所未见的气息正引导那些暴乱的『神之力』,若非那人,恐怕整个沧溟便会因此而毁灭一半。」平淡的语气吐出让人惶恐的话语,男子接着道:「臣推测,他国有人要神官不惜违背『神规』也要杀死战王爷,但在偷袭成功前便被别的神官发觉而阻止,两人因此而打了起来。」
「他国神官可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躁乱的『神之力』里面蕴含着毁灭性的咒语,而那位不知名的神官似乎知道,不知道用了何法术挡下了致命一击,甚至让咒语失效让失控的力量恢复平衡。」男子的语气不难听出对那不明神官充满敬佩,似乎很想见到那位神官一面,「臣熟悉每位神官的力量与波动,臣很肯定那位不知名神官是新上任的,而且力量强悍到能控制失控的『神之力』,这件事臣绝对无法办到。」
「陛下,这位神官务必要找到是属於哪个国家的,臣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位神官若是成为敌人,绝对是一大麻烦。」敬佩归敬佩,男子还是很慎重的说道,并未隐瞒一丝一毫。
皇帝脸色随着男子的话语一点一点暗沉下来,听到最後捏紧了手,很着急却又不得不客气地问道:「那您能够找到那位不知名的神官吗?」
能让皇帝如此尊重还用到「您」这个称呼的,男子的身分根本不用猜也能知道。
男子轻轻点头,过一阵子却又摇头。
「臣可以依据气息来推测来暗杀战王爷的神官可能是天焱国的神官────烈,但臣未曾碰过另外一位神官的气息,除非一个一个去找或是那位神官再一次出现,否则臣是无法找到的。」顿了顿,他想起什麽补充道:「臣也试图用卜卦来找到那位神官,不过那位神官可能有神的庇佑,臣无法推算出来。」
皇帝皱起眉头,他知道每个神官都有神的庇佑,但......
「您确定是天焱国的神官?」再度确认一次,毕竟神官之间的事就算他是一名皇帝,想要插手或是制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很可能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有何证据?」
如果没有能摆在眼前的证据,他就算想要冲到天焱国讨说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白衣男子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微蹙眉头道:「臣无能,那位神官将力量引导出去太过快速,臣来不及将气息蒐集起来,恐怕是无法的。」很遗憾的说道,男子眸子一眨,又接续道:「不过若是能找到那位不知名神官,或许对方能认出对方来,更或许那位神官手上握有天焱神官的气息,那便能讨一说法了。」
神官之间的争斗不如普通人那样打打闹闹就能结束的事,神官是神的代言者,他们所有举止变代表神的旨意,若是私自暗杀他国的人,就算小到根本没人在乎的乞丐,他们也会要讨到一个说法才能解决,否则除了众神官聚集审判外,就只能动用武力了。
神官掌握的力量就算身怀绝世武功也如婴孩般被轻松捏死,捏死一个乞丐不足为提,那如果今日目标是皇帝呢?
皇帝一驾崩整个国家就会陷入混乱之中,他国便有就可趁能吞食殆尽。可以说是一旦神官离开自己国家就有可能造成他国恐慌,甚至随手颠覆一个国家都不为过。
所以他们被层层法令约束着,如果真的被发现,神官便会聚集在一起,在神的注视下审判这名神官。
神之判决至今以来并未出现过几次,在数百年的历史中能追溯到的也仅仅只有一次,也因为那一次的审判某一国家也丧失了神的庇佑,不到五十年便消失在版图上,一点痕迹也不留。
神官是不允许犯错的,无论什麽理由神都不会接受,所以他们什麽都不能做,就算面对自己国家的兴亡他们也不能出手干涉,他们只是神的双眼,替神看着这世界交替盛衰。
而百年後的现在,他们要在进行一次审判吗?
男子眼神冷冷,眼底划过一丝晦暗。
「......等等,您是说昨夜在战王府?」回神的冷战戟紧皱眉头,问道:「太子殿下也在战王府?」
男子视线转向冷战戟,微微点头。
「那雪儿呢?有看见冷云雪吗?」想起不久前太子传来的消息,焦急的冷战戟逼问道:「难道没有看见雪儿吗!」
冷云雪?
男子挑起眉角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但想了想,就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
摇头,他印象中确实没看见如罗刹般可怕的面容,连太子也没提到那一位。
「怎麽会?太子殿下不是说因为突然所以借住在战王府吗?」眉头越皱越紧,冷战戟慌乱的喃喃道:「难道太子殿下派人带走了?还是雪儿自己离开了?」
如果雪儿自己离开那他自己回得了相府吗?如果迷路了怎麽办?在外面饿着了怎麽办?
雪儿会不会自己一个人害怕?万一碰到坏人怎麽办?被人抓走怎麽办?
无数怎麽办在冷战戟脑袋里转来转去,他瞬间决定他要赶紧派人出去找一轮再说。
「皇上、神官大人,臣有事得赶紧回府了,请恕罪。」随便拱了拱手转身就跑,只是意思性告知的冷战戟连等回应都没有,一眨眼人就跑的不见踪影,快的让人咋舌。
白衣男子看了眼跑很快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似非似笑道:「看来你这皇上做的挺失败的,一个臣子都能说走就走。」
「什麽失败没礼貌,朕不拘小节你难道不知道?」看见自己好友跑的飞快的皇帝笑了笑,不像刚刚还那麽拘谨您来您去的,熟稔道:「他就是这麽冒冒失失的,碰到自家宝贝女儿的事紧张的要命。」
有些无奈的摇头,皇帝扶额表示疼痛,「别人拿女儿当草,到他这就当眼珠子保了。」
男子不可置否的耸肩。
两人有说有笑的,看似没有发生什麽事情,但气氛中却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紧张感。
「你是不是在怀疑冷云雪是那个不知名神官?」笑过闹过,脸上还挂着笑容的皇帝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白衣男子微微抬眸,却没有回话。
「太凑巧了对吧?平常都没什麽风声,结果冷云雪刚好在那里,加上最近的变化,朕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那麽一丝可能。」他明白神官的诞生,这几千万年来的帝皇传承里面有清楚写到神官究竟是什麽样的存在,包括一个国家神只允许一个神官的存在,「但你还活的好好不是吗?难不成神有让你去找传承?」
「没有,神并未有任何指示。」男子摇头,轻叹一口气:「虽说我们被尊为神官,实际上我们很少能得到神的旨意,除了少少能运用的丁点力量,我们与凡人并未有任何不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办不到。」男子仰头不知在看何处,淡凉的眼神不似人类一般有七情六慾,甚至连一丝人该有的情绪都没有,「世人将神官想的太美好了。」
「嗤,一副愤世嫉俗的脸是要表现给谁看啊?」皇帝不屑哼了声,不过眸光却缓缓深了。
「呵。」没有反驳的男子笑出声,笑声中满是自嘲,「或许我这神官的位置坐不久了,还不许我愤世嫉俗吗?」
皇帝的脸瞬间变色,变得铁青难看,「你在诅咒自己?」
神官什麽时候能卸下身上的责任?这种问题连路边的三岁孩子都知道。
唯有死亡,神官才能完全解脱。
一个国家,是不允许两个神官的存在。
「你身为皇帝还不了解一个国家出现两个神官的意思吗?」男子似非似笑问道:「虽不清楚冷云雪是不是那个不知名的神官,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名神官是沧溟国的人。」
「你就这麽肯定?」知道他国神官前来暗杀自己儿子的皇帝都没现在烦躁,皱紧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或许那人是......」
「别自欺欺人了,除了自己国的人,他国的人不可能会想保护与自己无关的人。更不用提一国战神死去後能多容易瓜分沧溟这块地了。」摆手打断皇帝的侥幸,男子双手背在身後,语气没有一点沉重,反而有那麽一点轻松,「我活够久了,国家的兴衰亡我已看腻了。」
皇帝捏紧身侧的手,眼神锐利的想把眼前的人捅出好几个洞。
「话题到此为止吧,我想你不会很愿意在聊下去了。」男子转身打算离开,但在门口前顿了一下,蓦地偏过头。
「那名神官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或许那些凡人所说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人真的能做到。」似乎在提醒什麽,男子留下这句话後不再眷恋,给身後的人留下一抹白色背影。
身穿龙袍的男人眼神复杂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无意识抿紧唇瓣。
他明白为什麽他会对他说这句话。
但是他......
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一阵清风徐徐吹过,卷走无声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