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踏月歸山林 — 五 波瀾漸起

正文 踏月歸山林 — 五 波瀾漸起

「跟我回家!」

摇钱树摇得太招摇,出事了!司徒掌门匆匆赶到时,就见林越正低眉顺眼地挨着训。

一名彪形大汉直挺挺地站在林越面前,怒目圆睁,两侧腮帮子咬得死紧;林越倒是平静,三年前他还为此事与司徒掌门有过摩擦,如今神情不惊不惧,脸上无忧无喜,淡定从容地接受眼前人的滔天怒火。

「平离山素来以和待人,却也不欢迎无礼之人。」司徒掌门快步走近,板起脸孔伸手将林越往自己身後一护,「兄台请下山吧。」

「你是何人?」那大汉睨视司徒掌门,语气极差:「林越本就是我天寰庄的人,二拜平离山自然不算数。人我带走了,这几年他在这里的吃穿用度折算银钱,待我回庄,立即遣人送来。」

司徒掌门才要反驳,就听林越道:「二叔,这钱怎麽算,花谁的?」

林二叔对自家侄子拆自家台的举动很是不满,心头火烧更盛:「你这兔崽子,就是挪你往後十年的月俸你也得认!」

林越不想住口:「天寰庄哪里有我的月俸啊?您的荷包里吗?」

「你肯做事就有!」林二叔大吼一声,丝毫没发现他已经被林越带偏了话锋。

岂料司徒掌门同样没发觉林越的意图,又把事情带了回来:「贫道是平离山掌门,司徒往。林师侄拜入我派、拜查凝为师,都曾向天地起过誓,兄台若执意带他走,便是置他於不忠不孝之地。」

「不忠不孝?」林二叔火冒三丈高,「他对天寰庄才是真正地不忠不孝!」

「师伯,这事我自己可以解决。」林越扯了把司徒往的袖子,往前迈出一步。「我回家一趟,解释清楚了就回来。」

「想都别想!」

林越笑道:「二叔这是让我别回去了的意思?」

显然林二叔的嘴跟不上林越的心思,气得他直发抖。「你想气死我啊?」

「怎麽会,是二叔你自己不把话说好,不能怪我误会。」林越将他方才的话转化一遍,又一次重申:「不解释清楚,我就不回平离山。」

「好。」林二叔咬牙切齿,心道林越进了天寰庄,还想再回平离山?作梦。

「贫道同去。」

林家叔侄同时看向司徒往,表情各异,但其中涵义相仿,都是一个意思。「你去做甚麽?」

司徒往坚定答道:「贫道与林师侄同去同归,少谁都不行。」

「回程还能少了你吗师伯,难道你想留在天寰庄打铁?」林越扶着他二叔的手臂笑得不能自己,「师伯体格不错,我看也不是不行。是吧二叔?」

林二叔一巴掌打在林越头上,恶声恶气道:「他敢留,老子玩死他。」

林越戏谑道:「师伯要是留下,我肯定跟着一起留啊。二叔就这麽对待恩人?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这下林二叔彻底没了脾气,他怎麽有办法说得过林越这个小机灵鬼。「一个月内没见你出现在庄子里,我就召集全庄前来『带』你回去,一人一脚,踏也把平离山踏平。」说罢,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越的孝心还是留有一点的,恭恭敬敬地送了他二叔下山,回头又找上司徒往。「师伯,你别是认真的吧?」

司徒往反问:「我像是不认真吗?」

「我觉得这件事不必劳您的驾。」

司徒往说得半是真半是假:「到时候你师父向我要人,我怎麽说?他一不高兴,把平离山弄得一片乌烟瘴气,还怎麽让人安心修道了。」

林越偏着头想,想他师父有多桀骜不驯。「也是,别让他不高兴了。」

身为掌门,此番仓促下山,司徒往心里其实没甚麽负重。查凝有他大徒弟在身边看着,基本没事;其余门人安分守己,不会有甚麽事——除了炼丹开阵画符的时候,偶尔力道控制不佳,三不五时就将屋瓦门墙掀翻吹飞了以外。

林越在山下替他自己与司徒往都买了几套寻常衣物。

司徒往不解,平离山的道袍穿着怎麽了?

「师伯,修士是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出手的,是吧。」林越一脸肃穆,伸手拍了拍肩上的剑柄。「但普通人随便就能对我们出手。遇上土匪,我好歹还能用剑抵御,您用甚麽?」

司徒往精通符籙咒令,操雷电、唤风雨都不在话下,谁晓得竟然连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我有神行符。」言下之意即是我可以跑,跑得比疾风迅雷还快。

「那我怎麽办?」

「没事,我带着你跑,不会慢的。」

「换一套衣服的事情而已,师伯。」林越实在不明白司徒往为何推三阻四,只好使出杀手鐧:「买都买了,您换不换?」

司徒往看看衣物再看看林越,无奈道:「你可别後悔啊。」

後悔甚麽?林越彼时不懂,後来懂了,是有那麽点想回到过去敲自己脑袋一棍的想法——就一丁点而已,对此情况,他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当今江湖流行以武会友,林越若是身穿道袍,大多门派弟子知晓道门规矩,自然不会随意上前讨教。

偏偏林越换了。

一袭寻常人打扮却背着把好剑,说不惹眼,怎生不惹眼?再加上他那副少年姿颜,意气如春草般勃发,讲道理,没有几双眼睛是会放过他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司徒往。

司徒往模貌端正,举止有度,藏不住一派人物风范;两人走在一起,彷佛高人与他的侍剑从绝顶之地踏入凡尘,不知何时将要归去,看一眼就少一眼,当然得多看几眼——最好还能得其指点。

这下惨了,求司徒往指教的人只多不少,但他早就忘了该怎麽跟普通人过招,眼下跟个废人差不多。林越好说歹说地劝退一批人,剩下那些劝不动的,他只能自己盘过来应付,否则谁都不走、谁也不让,最後串成一大串蕉,谁吃得动啊?还不噎死。

起初林越觉得烦,还想跟司徒往低头认错,换回道袍以展身分,不过来回几次也就渐渐上手了,兴味随之而起,这千载难逢和别人切磋琢磨的机会,怎能放过?

见林越颇有兴致,与人应对也进退有度,司徒往便随他去了。

可时间不等人,林二叔给了一月之期,这一路上林越走走停停,竟不知不觉地去了大半日子。司徒往某日拦住林越,告诉他再不赶路,将会赶不及在余下的时间里抵达天寰庄。

「御剑吧,还是骑马?」林越不怎麽担忧,「来得及,师伯不必忧心。」

司徒往有些意外林越已经可以御剑,但大多修士只在与玄门、洞天福地来往时御剑或转化灵力腾飞天上,毕竟道法不可於常人面前过度展现,可能致使分际模糊、仙人不分,乃至於天地混浊,万不可不防。「地上御剑损道行。」

林越不以为忤道:「那骑马,前面到了简城我就去买马。」

司徒往沉默片刻,「我不会。」

「还有师伯不会的事啊,是甚麽?」林越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後惊觉:「不会骑马?」

「妖道休走!」

妖道?林越未曾感受到周身有丝毫不正之气,又怕他自己功夫不到家,扭头看向司徒往,却见司徒往也是一脸的不明不白。

不远处又是传来一句:「韩庄岂是尔等小贼得以随意进出之处!」

孰料一派人马踏尘而至,团团围住两人。林越见事况不对,赶紧上前。「兄台怕是误会了,我与这位由平离山而来——」

那领头人看着与林越年纪相仿,只听他哼笑一声,截断语句:「平离山剑修早已绝迹多年,你身负剑器,还想推脱?」

谁说背剑就非得是个剑修?剑有兵中君子之称,多的是其他修士佩剑以表风雅!林越欲开口解释,却不知要先解释剑的意义,还是先解释他自己的身分。

司徒往眼看周遭众人各个长剑脱鞘,想来只要等领头人一声令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出手。「贫道见兄台心浮气躁,此时不是对话的好时机,若冤枉了好人,只怕会让韩庄美名蒙尘。」

领头人脸色立刻沉如深渊,抬手挥进,下令擒住二人。

司徒往祭出符令召来云气,霎时大雨滂沱而下,迷雾升腾,伸手难见五指。

韩庄人马自乱,司徒往趁机一捉林越,脚下施神行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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