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挣扎一阵，还是翻身接起床头柜响个不停的电话。
青子在电话那头大吼：「白珍！现在都几点了！」
白珍揽着应该是许谦塞到她怀里的小白熊，抓了抓乳沟：「哎哟，我有事啦，今天请假。」
「你有什麽事？你说啊！」
「我想一下……」白珍正在思索能睡回笼觉的好理由，手机来了讯息，「现在真的有事了，我得赶去机场一趟，公司给你罩了，青青小宝贝。」
白珍挂掉青子抓狂的电话，转而拨打另一支号码。
「怎麽提早回来了？坐飞机累不累？姑姑现在去接你，记得不要跟奇怪的叔叔走喔！」
白珍换好衣服走出房间，许静已经在餐桌旁等着，美丽的笑容配着许谦做好的早饭迎接她。
「姊姊，小谦去上班了，他叫我不要吵你。」
「叫我一下嘛。多睡两小时，少了一顿早安吻，不划算。」白珍抓起一杯温豆浆，一口灌下，「小静，我等一下『带』礼物回来给你，敬请期待。」
「礼物！很大吗？」许静听得两眼发亮。
白珍含笑以对：「刚满三十岁，很大只喔！」
「哇哇！」
白珍昂扬出门，彷佛屠龙的勇者，公寓内的公主满心期盼。
白珍到机场一路畅行无阻，本以为接人会很顺利，没想到她在机场大厅绕了两圈，才在一个万年青盆栽後面找到好久不见的侄女。
「苏姗小姐，你在这里干嘛？」
「小姑姑……」盆栽传来微弱的女声。
「人群恐惧症又发作了？」
「对不起……」
「不用抱歉，只是我好像找的是迷失的黄金幼犬，小汪汪，快牵起姑姑的手，我带你回家。」
女子这才站起身，暗色的布裙布鞋，直逼一八零的身长，散着一头蓬松散乱的金发，棕色的眸子含着泪光，呜呜靠向白珍。
白珍有种被大型犬撒娇的感觉。
白珍在机场外带一杯珍奶，给一脸低血糖的侄女带到车上喝。补充完甜分，她的金发侄女才回复一点精神，可是整个人还缩着手脚，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白珍才收到侄女抵达台湾的讯息，没多久，她大哥就打了越洋电话过来，叫她再把小苏姗打包回美国。每次闹出事情，就想躲到她那边去，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长不大！
──大哥，你别一直强调年龄啊，我觉得被波及了。
白珍这个大型犬侄女，从小不擅长和外人相处，老实说，连跟家人讲话都不太流利。国小被同学霸凌，转学回来台湾，给白珍和父母养了一阵，大哥大嫂怕太打扰她，又把孩子接回去。念到高中，实在撑不下去，只能休学在家。
成年之後，不能再窝居家中，可因为没有像样的学历，她只能打工过活，生活还是靠家里接济，感恩节、圣诞节还有农历新年，她都不敢回家过节，觉得自己很丢脸。
白珍一直想带侄女认识一下别的富二代，教她怎麽厚着脸皮过日子。
「我的小心肝，你怎麽被大哥赶出家门？」
「Ididsomethingbad……」
「呵呵，跟姑姑说，你能做什麽坏事？」白珍打从心底瞧不起侄女为恶的本事，是踩到猫咪尾巴还是不小心吓到哪只可爱的小白鸽？
「孩子……流掉了……」
白珍一个激灵，赶紧把车靠边停下。
「白月，你说什麽？你再说一次。」白珍叫着侄女的本名，她以为她对这孩子了若指掌，结果她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我想给小姑姑生一个孩子……可是我实在太没用了……我是废物……肚子也是废物……」苏珊把脸埋进屈起的长腿里。
「等等，你在说什麽，我完全听不懂。」
白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厘清侄女混乱的告解。她使用了过去式，这事已经是好几年前的烂帐，不用把人紧急送去妇产科。但亲爱的大哥最近才知道自闭的爱女竟然有过孩子，是爸爸都会发疯，以为她被坏男人欺负了。
白珍按着额头，先打电话给应该在搥墙的兄长。
「大哥，我是珍珍……小月不是被人怎麽了，而是她把人家怎麽了，简单来说，就是诈欺取精。小月，我说的对不对？」
苏姗含泪点点头。
白珍听见电话那头，兄长松口气的声音。
「她在外面生活，你也不放心，不如就待在我这里，我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再去诱拐别人家的鸡鸡……我没说错呀。那我们说好，以後别再开玩笑，小月把『为你姑姑生孩子』这件事当真了，她竟然以为自己的身体要给别人报恩用，是我们做长辈的责任。」
「小珍……」
「大哥，老实说，你们这麽讲，也让我很受伤。」
白珍收起手机，微笑看向怯怯望着她的大侄女。
「这样你爸怕我骂他，就不会再骂你了。」
「小姑姑，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给姑姑笑一个。天塌下来，都有姑姑扛。」白珍伸手抚了抚苏姗的额发。
苏姗记得小时候，年轻的白珍牵着她的手出门上街。路上的人给她们打招呼，问白珍这是她女儿吗？白珍笑咪咪一口应下。
这让苏姗觉得，白珍姑姑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长辈们说，白珍为了照顾年迈的双亲，都跟属意她的男方表明不生孩子，男方就算愿意，身後的家族为了香火也不愿意。等父母都走了，也就剩下她一个人，好可怜。
苏珊努力想要证明白珍一点也不可怜，却把事情搞砸了，到头来还是白珍来收拾她的烂摊子。
「哎哟哟，怎麽又哭了？」
「我会为小姑姑捧斗……」
「你竟然知道捧斗这个词，不简单啊。」白珍忍不住笑眯了眼，「不用想得那麽远，先来当小姑姑的伴娘吧！」
许谦下班後，白珍把可爱的大只侄女介绍给他。
「姑、姑丈好！」苏姗对许谦九十度大鞠躬。
白珍爆笑，这婚还没结呢。
许静在一旁得意附和：「小谦，我有教小月怎麽冲马桶！」
许谦默默看着已经跟人家侄女混熟的母亲，面无表情摸摸她的头。
白珍为了给侄女接风，已经从饭店订好一桌菜。许谦坐下来，安静吃着白饭。
苏姗以为许谦不喜欢她，脸色吓得发青，怎麽办？该怎麽从世界上蒸发？
白珍给许谦使眼色，许谦才问候一句：「你好。」
许静傻笑说明：「小谦很怕生。」
许谦去扭许静的鼻子，弄得她呜呜哀叫。
苏姗恍然大悟：原来小姑丈和她是同类人。
白珍托着颊，用眼神取笑许谦：真枉费你社会课男公关之名。
许谦回以目光：什麽男公关？没有这东西。
白珍在餐桌上说了苏珊渡海来台的原由，苏珊想找出当年的苦主，把定情信物还给对方。
「我欺骗他的感情，我太坏了。」
许谦说：「你情我愿，你有什麽错？」
「我害他离开的时候很痛苦，他以为他抛弃了我……」
许谦看向和许静玩起来的白珍，又看向一直哭的金发侄女。
「对方叫什麽名字？我帮你找找。」
「不知道……」苏姗哭哭。
许谦深吸口气，白珍过来搭着他肩头。
「老公，我保证，小月和小静一定能成为好姊妹。」
「……别再增加超龄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