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这话可把静之说得忒坏心眼,朝欢的道具戏服全让人给毁了,静之只不过是想讨个公道罢了。」萧静之抬手拨开布帘,跟段浪穿至前台。
「他们为何要这麽做?」段浪不解问道。
「唉呀──这不是朝欢的萧老板吗?」才到前台,一道宏亮的声嗓从远处传来。萧静之与段浪顺声望去,只见一人从戏楼正门口进来,状似热情地朝萧静之招着手,又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面前:「萧老板怎麽还没走?莫不是我们来得太早了,没给够你们时间收拾呀?」
「区区朝欢,岂敢耽搁谢家班宝贵的时间。倒是谢老板来得这麽早,敢情是现在景况不好,连您也得亲自下来帮忙後台布场了吗?」萧静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名来到眼前之人──谢家班的老板,谢豫。
谢豫岂会听不出萧静之的挖苦,可他不为所动,依然装模作样地殷切问道:「我是听说朝欢临阵撤演,吓了一跳,赶紧跟着来看看情况呢。这位兄弟是……」
谢豫看向萧静之身後的男子,观他模样衣装,并不像戏班人士。
萧静之还未介绍,段浪自己先客气地拱手作揖道:「在下段浪,今日专程为观朝欢之戏而来,听到剧目遭撤换,大失所望,不明白是何缘故,所以冒昧前来了解状况。」
萧静之差点没笑出声,只是碍於谢豫就在面前,硬是忍下噗哧笑意。
谢豫听着这人话中抬举朝欢,不甚悦耳,只得瘪了瘪嘴,将目光又转至萧静之身上:「是啊,朝欢向来敬业,不曾如此,可是遇上了什麽意外或困难?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谢家班能帮得上忙呢?」
「也不知道是谁,弄坏了我们一整箱道具与戏服,虽说那些东西都旧了,正是时候换一批新的,不过挑在上戏前干出这种事,折煞的还是得戏楼老板啊,连累他们得四处找替代的戏班,」萧静之皮笑肉不笑地瞥了谢豫一眼,「不过,既然谢家班洞烛机先、有备而来,静之就毋须替那戏楼老板担心了,还能趁这个机会多休息几天,否则戏楼老板让我们一个月演出这麽多日,可真吃不消呢。」
「这……萧老板吃不消怎不早点跟我们说啊,谢家班很乐意像今日这样帮忙的。」谢豫绽出颇有深意的笑容。
「谢家班若想帮忙,不如乐捐点修复道具的费用给朝欢吧?」萧静之半开玩笑地提议。
「要不,萧老板把朝欢卖给我吧?这样我自然是出钱出力。」谢豫眼睛一亮,顺水推舟地反问。
「谢老板可真爱开玩笑,您都有了全汴梁最大的戏班了,要我这小小的朝欢作什麽呢?」萧静之脸上挂着招牌的戏谑笑容,可内心却暗自凝神。
「传闻,拥有这朝欢的,其实不是萧老板,而是另有其人。所以萧老板才无法擅自决定吧?」谢豫挑眉,试探性地问道。
「谢老板这话,说得好像静之本人很乐意将朝欢卖给你似的。」萧静之毫不掩饰地嗤了声。
谢豫无视萧静之话中的回避,迳自接续道:「若传闻无误,那我可真好奇朝欢背後的老板究竟是何人,竟能让萧老板这等人才为他尽心尽力、打点一整个戏班。」
「谢老板不也有些忠心的手下,能替您不择手段吗?」萧静之淡眸望向戏台上,只见谢家班的杂工已经陆续将一些道具、乐器等摆放上来,看似淡然的瞳眸中,暗自生了几分锋芒。
见萧静之话中连番针锋相对、始终没有好气,谢豫料想自己所指使之事,萧静之大概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笑容一冷,懒得同他再客套下去:「我一片好意相助,看来萧老板是一点也不领情啊。那我就省下这份自讨没趣,不招呼萧老板了,您与这位兄弟若想留下来欣赏谢家班的演出,戏票谢家班自然会招待;想走的话,就自便吧。」
谢豫语毕,举步绕过萧静之,穿往後台而去;萧静之侧身让过,还刻意摆了手恭送他,谢豫只当他装模作样,却丝毫未察,在萧静之抬手摆袖的瞬间,一道从他袖间飞射而出的隐微银光,疾厉一闪,横空划过舞台。
「现在,你知道他们为什麽要这麽做了吧?」萧静之目送谢豫进入後台後,看向段浪,回答了他一开始的问题。
「他们……想买下朝欢?」段浪鲜少观戏,对戏园生态并不了解,但也听得出方才谢豫佯作玩笑的话语,其实藏着几分试探。
「与其说是买下,倒不如说是希望朝欢再也不能与他们竞争吧,可我们到底已在京城中累积了些名气,可不是些简单的手段便能打压得了的。」萧静之旋身走下戏台,却未朝戏楼门口方向离去,而是走入了观众座席之间。
「你不会真的要留下来看戏吧?」段浪跟在他身後,疑惑道。
「哼,怎麽可能。」只见萧静之嗤之以鼻地答道,一面穿过观众席,走到了戏台另一侧的一根木柱边,段浪这时才发现,木柱上嵌着一物,透着微微银光,定睛一看,竟是萧静之的蒹葭袖箭。
「你是什麽时候──」段浪望着两人原先所在的戏台另一侧,视线沿着戏台一路望至这木柱上,重新描绘出方才袖箭的路径,他这才意会过来,萧静之方才干了什麽。
「都说了不能让他们逮到真凭实据,我们赶紧离开吧。」萧静之伸手将之从木柱上拔出,收入袖中,朝段浪绽出笑意。
当晚,谢家班代替朝欢登台演出的戏目,在演出到一半时,当作道具用的桌案突然塌垮,伴乐用的乐器在弹奏到一半时弦断鼓破,奏得零零落落,在半满的观众面前出了个大糗,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