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宇棠风中凌乱了，想也没想便踩着鞋夺门而出，按下对门的铃。
对於这一连串行为，她其实根本没特别理解自己在干什麽，甚至也没察觉此时已过晚上九点，只知道要立刻和苏恺问清楚。
苏恺原本稳稳沉沉在自个儿家里忙着，还以为又是哪个白目的家伙来按门铃，毕竟有先前的教训，他警慎地看了监控，见来人是她，还十万火急的样子，愣了愣，打开门。
「学长！你怎麽没说你是陈教授的助理！」
就这事儿啊，还以为公寓要垮了什麽的。
他从容不迫地答：「你又没问。」
谁想得到要问啊大哥！没问你就不能主动、顺便提一下吗！
倪宇棠被他堵得支支吾吾，表情风云变幻的，苏恺默然，决定让她先进屋再说。
须臾，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而他抱着笔电坐在对面继续忙，没管她。
待她冷静下来，抿抿唇，发觉自己好像在意过了头，看见信的那个当下激动，可是……也挺高兴。
彷佛和苏恺的校园生活，又交在了一起。
学期之初秋高气爽，而後万木渐凋时，这份欢悦，会给那个呵气成霜的隆冬捎上暖衣。
她出门时就带着手机而已，现下能做的也就是拿出手机滑一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和她一样选上这堂国文课，内心正亢奋着。
学校论坛上自然早就炸了个锅。
有个同样选上课的女同学直接贴出苏恺的信件，附文写道：
「人生终於能光明正大发个炫耀文。老天让我活到大三才选到国文课果然有祂的用意，我要走花路了，谢谢没选上课的各位！承让承让！」
瞬间有已修过课或落选的同学哀鸿遍野，求旁听求加签，大张旗鼓求苏恺往後的学期继续担任；也有选上课还没收信的同学立马奔去翻信箱，并贴出截图晒一晒。
「谁让你了！为什麽我就没选上！老天给我的用意是被魔鬼吃了吧！」
「呜呜呜我笨来要选陈老师的，结果选了隔壁林老师的课，强烈建议学校以後课程资讯上助教是谁也要写出来……」
「楼上：『本』来。你的国文老师要哭了。」
「呜呜呜我就笨，我比国文老师哭更大声……」
「谁可以回答一下陈正渊老师加不加签啊？」
「你大几？一般从大四往下签，就算给签也签不到你，渊师上课的评价本来就很好了，你说加了个苏恺还得了？」
「所以说渊师的办公室在哪儿？我要去搭个帐篷驻守，将来苏恺搬讲义什麽的或许需要个帮手。」
「正渊老师桃李满天下，一定很忙，苏恺缺同事吗？」
「他缺的是我。」
……
倪宇棠滑完留言，下意识往他一望。而他其实也看着她，视线交会的刹那，她心头一跳，忘了自己要说什麽。
憋了老半天，她才开口：「……所以你真的是陈老师的助理啊？」
这个问题连同背後一大串诸如──所以以後上课时你都在吗？你会帮大家收作业吗？是不是还帮大家发讲义发考卷……等等的疑惑。
他颔首，沉默了会儿，说：「这堂课没有安排助教，我只是老师的助理。」
「……哦？」
「我就是帮老师寄个信通知而已。」也就是说那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真要说是助教，也只是中文系自己的大一必修课罢了，跟通识课半点关系都没有，陈教授的讲义通常是让学生自己上网列印，论坛那些少女自己脑补的千万不要牵扯到他。
不过，寄信这件事，本来陈教授也能自己通知学生的。
彼时课程学生名单出来，教授只请他处理必修课的部分，他想起系统刚公布的那天，倪宇棠告诉过他自己有选到课，便说，要不通识课的信也一并替您寄了？教授当然说好，还认为苏恺这学生嘴巴不甜却特贴心，事情就定案了。
他原先还想，若是倪宇棠不够幸运没上这堂课，他也会替她加签上。
看来，幸运的是他。
「哦……」倪宇棠这回搞清楚状况了，内心稍微失落。但又思及他仍然在她对门，就觉得很好了。
片刻，她回顾信里的重点。
「对了，那我先来订课本好了。」百无聊赖乾脆来订书，便点开网路书城。
「那本书我有。」苏恺说。
倪宇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识过他的书房後一点也不觉得有什麽奇怪，说：「可是我没有啊？」
苏恺顿时眉头一抽，又很快恢复冷静，说：「所以我可以借你。」
倪宇棠愣愣的：「借我？」
苏恺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就她这中文理解能力，到时候被当掉他也救不了她了。
她恍然大悟，脑神经终於通了，苏恺竟然大发慈悲借她书！霎时间喜悦之情爬了满脸：「真的啊！你人太好了！谢！谢！学！长！」
「……在书房最靠近门的书柜第二层，自己去拿。」
还让她自己去拿！
「了解！」
而她抱着那本《中国古典小说概述》回到客厅，也打算先告辞回家，说：「学长，今天打扰你了，我……」话到此，她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呃那个……我好像……没带钥匙出门……」她怔在原地，整个人都不好了，樱唇维持在「门」的嘴型，被自己笨得阖不起来。
她当时真的太匆忙，抓着手机就来按门铃，大门关上自动上锁。眼看时间已近十点，再麻烦河马带着备用钥匙来解救又太让人家困扰，难道她这一次终於要餐风露宿了？哦，她可以窝在电梯口，不至於流落街头……
苏恺瞥了她一眼，声音云淡风轻：「那你就只好住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