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放好东西坐下後，姐把李延勳多买的两个蛋糕推到我面前。「这是允葳你的份，赶快吃吧。」
我望着眼前的草莓蛋糕，拿起放在旁边的叉子，小心的切下边角一块蛋糕放入嘴中。味道跟姐说的一样，有点太甜。
「像这样两个人一起进行着什麽事，总觉得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抬头，便对上姐那双盈满温柔的眼睛。
「我……」我努力组织想说出口的话语，此时脑袋却是反之一片空白。
「我从来没有责怪的意思，因为我很清楚那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姐遥望窗外，「葬礼那天我很自责，要是我平常多成熟一点，多尽到点孝心，爸妈他们离开，就不用担心我没法照顾好自己。虽然现在我还是没顾好哈哈。」
表面上故作没事的模样，但说出的每句话，我都深深感受到姐的懊悔和痛苦。
「在葬礼结束之後，我告别曾经那个给爸妈添麻烦的自己，要求自己变得更好，把爸和妈以往责骂的缺点逐步改变。我想着如此一来，在天上的他们看见现在的我，也会为此感到骄傲吧。」
姐的视线转向我，笑了笑。「允葳你同样是这麽认为，我没说错对吧。」
我没有回覆，只是很轻很轻的点头表示答案。
「真该说不愧是姐妹吗……」她自嘲的低喃，随即歛起笑。
「即使变得完美，可我们之间仍旧错过了，越走越远，而後我也清楚自己无法再欺瞒自己下去。『强迫』自己去成长，得到的结果并非是自己内心最希望的模样。明明想哭，却要求自己笑着，明明有问题，却告诉自己没有事。」
姐叹气。「不断违背自己内心的本意去行动，这样的完美，只不过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爸和妈要是看见，肯定又会暗自嘲笑我吧。」
「我啊，经过这次车祸彻底醒悟了。」姐挖起一口蛋糕，放进嘴里缓慢咀嚼吞咽。「我们两个应该成为的样子，就是做当初的自己。快乐的时候放声大笑，难过的时候用力哭泣，愤怒的时候好好宣泄。没有必要因此特别改变什麽，努力去成为自己喜欢且想要的模样，从每个错误中吸取教训避免再犯。这样的成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变化。」
夕阳余晖穿过玻璃，洒落在姐身後，背向着光，光影将她身型的轮廓，描绘更加精细。
我望着这样的景象，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
「允葳你也是，别再把全部的错都拦在自己身上独自承担了。离别本来就会到来，和爸妈他们的道别，只是比预期提前了些，那不是你的错，我这次也是。」姐伸手拍拍我的头，力道极轻。「我也是那个，应该一起承担的人。」
眼角些微的湿润，我抬手打算拭去，可没料到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越是想要擦拭乾净，眼泪越不受控不断掉落。强忍许久的情绪像是被谁撬开，本来的低声啜泣逐渐变成酷似孩子的放声大哭。
我放任自己的失态大声哭泣，彷佛那些泪水，能洗净心上一直承受的所有悲伤和痛苦。
直到我累的停止哭泣，姐朝我递来卫生纸，抽出一张，我动作粗鲁的擦拭脸上残留的泪水跟鼻涕。虽然没照镜子，现在我看起来绝对很狼狈。
「脸整个哭肿了。」姐噗哧一声，没良心的笑我。
「别看啦。」正当我尝试用手遮住此时自己的丑脸，突然一个温暖的拥抱紧紧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圈住。
臂膀圈住的力道收紧，我的下巴顺势抵着姐的肩窝，她柔软的短发挠的我鼻头发痒，在我想出声抗议前一秒，背後传来细微的啜泣声，连带她的身体因此微微颤抖。
我没多说什麽，仅是往姐那缩了缩身子，双手轻柔的环住她脆弱的身体，静待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抚平情绪。
「现在可好了。」她埋怨的吸了吸快要留下的鼻水，「等等陈姨他们送饭过来我可能没脸见他们。」
「还是我帮你拿进来？」
见我认真的回覆，她忍不住捶打我後背，语气带笑。「不用。」
姐退开身，眼睛仍有些泛红，随後她握住我的手，开口。
「我们，都别再让彼此担心了。」
我点头，「嗯。」
窗外的下雪停了，姐看着窗户外的夜景，微微一笑。
「天气变好了呢。」她转回视线，朝向门口的位置，嘴角勾起弧度。
「延勳你别再躲了，技术有够差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随姐的目光看去，门果然又没阖紧，缝隙边的黑影动了下，几秒後我见李延勳一脸尴尬走进病房，他整个人紧张到走路姿势连我都看的出来他超慌。
「抱歉，我不该──」
「你想看就早点说嘛，我还能让你搬张椅子坐下听。」
李延勳人傻了，他当机一阵子反应过来，仍然不忘道歉。
姐挥挥手表示没差，「你们差不多要回去了吧，回去小心喔。」
「我先去跟陈姨他们报备下，余允葳你先收东西吧。」
「啊好。」
等李延勳离开病房，姐忽然凑到我旁边，用着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在我耳边低语。「延勳的事你怎麽看？」
可能是已经有遇过亦勳哥这先例，我立马反应过来姐事在说李延勳喜欢我这事。
我收拾东西的动作不自觉停顿，姐没放过这细节。「你果然知道啊，是自己发现的？」
「之前跟亦勳哥聊天他说的。」我将椅子归位。「那时候知道其实蛮意外的。」
「惊讶什麽？他跟着你这麽久的部分吗？」
「嗯……很出乎意料，毕竟在知道前我总认为那是老天安排，谁会晓得内幕是那样。」
「我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延勳他总是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可实际动作每次都在出卖他。」她指指我身旁的垃圾桶，语气带笑，「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讨好家人。」
我瞧着垃圾桶里的蛋糕纸包装。的确没有人会这样毫无理由的，一直这麽贴心花费自己时间金钱送蛋糕给别人。
说是别有用心也不意外。
「允葳你呢？延勳的心意你不可能装作什麽都不知道持续下去吧。」姐抓头，「该产生变化的还是得改变。」
「我没仔细想过这件事情，毕竟我之前脑袋里面惦记的事……」我抬眸看她，表示自己的心思在这前放在何处。
「唉真麻烦……」姐皱眉，显然就是对这件事的结局不满意。「你可不要某天延续突然不在身边，才在那边说不习惯喔。那时候後悔早就来不及了。」
「我说——」
「身侧的幸福得好好把握嘛。」她故作用力思考的样子，随後几秒啊的一声。
看她这样我怎麽觉得不太妙。
我正准备问她，李延勳却好死不死提前一秒回来了，他拉开门，肩上已经背好书包，一副就是随时都可以走人的模样。
「余允葳你好了——」
「延勳，你学测结束前都不要再来了，好好准备考试吧。」姐打断他说话，他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啊？」
「就是字义上意思，我拒绝见面！」她音量渐大，脸上写满没什麽好谈的，还伸手推推我的後背。「你就顺便帮允葳课业吧。」
「他一直都在帮我。」这助攻烂的我都不想吐槽。「从这个月初开始。」
「啊，那就继续麻烦延勳嘛。」她笑出声，「可以吧延勳？」
「嗯，没关系的。」李延勳完全没注意到姐那异常的笑容和意图，表情看来单纯无害。
唉。内心默默叹气，我背起书包，准备跟在李延勳後头一起离开病房——
「之後可不要来喔，我会提醒陈姨她们不要放你们两个进来。」姐挑眉，不忘拿读书压我们。「好好备考吧。」
「那我们走了喔。」我随手挥了挥，离前，我还看见她伸出棉被偷偷比赞的手势。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