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张开眼,她也知道现在已经天亮,但她却疲惫得张不开眼,脑袋还昏沉沉的好似昨晚熬夜工作到了凌晨……
【昨晚……是不是帮小林赶完了周报?那……今天就是周末罗?太好了……】
她挪着身子尝试找到最舒适的睡姿,可却意外发现身体竟异常的酸痛,好像昨天又被主任叫去帮忙刷洗老旧办公桌一般。
【药膏……老妈寄来的酸痛药膏,是放在床头吧?】
她抬手往床头的位置摸索,没摸到抽屉也抓不到那颗吵人的闹钟,困惑的她不由得睁开了双眼,没想,模糊的视线中竟发现了个人影正俯身盯着自己瞧,她吓得瞬间清醒了过来,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F**K!」,一边连忙支起身子想坐起来。
望着眼前那古装剧布景般的家俱,以及身旁那搀扶着自己的杏眼少年,她哀怨地想起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果真是穿越了,全不是什麽南柯一梦阿……】
「法可?哎?小姐您怎麽不再多睡会?」昔枝抓了颗软枕想垫在桂花的後背,却发现对方双眼圆睁好似正瞪着自己,便红着脸解释道:「小姐……昔枝没有想吓您的意思,小的只是想看您呼气,小的以为您又……又醒不过来了,才会……」
「恩……醒了是醒了,但被你吓得可不轻阿……」看着那一脸无辜的少年,被吓得不轻的桂花实在忍不住想吐槽。
「小姐您……昔枝……」听着桂花的调侃,昔枝是羞得百口莫辩,只能蹙着眉头嘟囔着:「这……这都巳时了,还请您先用午膳吧!小的到厨房去给您备来。」
「麻烦你了。」桂花见昔枝气鼓鼓地扭头就离开了里屋,她意外发现自己的心情竟好了不少,便开始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回家』。
【目前有的线索应该是『高空坠落』和『老神仙』,但『高空坠落』肯定要放最後试的,要不万一没穿成反而摔死在这里,那自己可就别想回去了……所以,现在肯定是要先找到那『老神仙』才对!在这之前......穿越,都是这麽疼的吗!?可上次醒来没这麽疼的阿……该不是因为那碗药?哎?不会吧?】
桂花为了坐到床沿边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酸痛的『肉体』挪出了厚被,喘过几口气後她尝试走向桌边的矮凳,在躲过了左脚绊右脚,右脚绊左脚後,终於让自己坐到了一张矮凳上,正抓着袖子擦去额上冷汗时,她听见房门处传来了门板开合的吱呀声,随後便看见昔枝从屏风旁蹦跳了出来,但对方一见矮凳上的她时却瞬间垮下了脸,直盯着她焦急地喊道:「小姐!您怎麽下床了呐?」
正尝试做着手部伸展操的桂花,费力地答道:「呃……阿……就是……躺不住了……」
「唉……等少爷回来後肯定又要念我了,说昔枝都没让您好好歇息,您这不才大病初癒嘛……」昔枝哀怨地叨念着,一边从手中的食盒端出和昨日相似的米粥,这回还多了道小菜。桂花今日的第一餐,清粥小菜。
「待会,我还想出去走走。」感觉筋骨活络不少的桂花悠哉地端起了粥碗,无视昔枝满脸的苦闷,她真挚地问道:「昔枝,不一起吃?」
「昔枝……在厨房已先用过早膳了。」一张脸比苦瓜还苦的昔枝,垂头丧气地放下最後一盘小菜後,向桂花福着身说道:「外边雪是融了,但还是冷的很,小的先去给您备上大氅和暖手炉吧……」
餐後的汤药桂花照样灌往肚腹中,为让这副『肉体』尽快健壮起来,她打算死马先当活马医了,再说现在除了身体酸痛以外也没什麽异常,应该不是汤药的缘故才是。
离开里屋前,昔枝帮桂花把长发简单地束在了脑後,又帮她套上了件内舖厚绒的棉袄,更系上了件厚重地大披风,看着昔枝俐落地帮自己穿上一件件繁复的衣物,桂花第一次对这少年萌生了不少敬意。
桂花一随昔枝进到外屋时,便发现墙边的木柜旁伫立着一座铜镜,铜镜中的那名少女也正打量着自己,意外的是她竟对那名少女感到相当的熟悉。
【难道这是平行世界?还是自己大众脸?为何『她』会这麽像少女时代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有着清晰的眉线,眼尾含笑鼻梁稍塌,上厚下薄的唇角微微勾起,虽是称不上标致,但抚摸着颊边软嫩的好肤质,还是让她赞叹不已。
【年轻又娇生惯养真~好!】
昔枝发现桂花好似被镜中的倒影给吓着,以为自家小姐在意起那苍白憔悴的面容,便赶紧出声安慰道:「小姐,您才二八年华,上点妆容後,气色会更好些的!」
桂花拍拍那年轻又紧实的脸颊,笑着说道:「上妆就免了吧!」
【有这身好肤质应该也不用特别上妆,人家说年轻就是本钱嘛!】
踏出房间後,一道迎面而来的冷风,让桂花忍不住打了颤,手上紧紧抓着昔枝给的暖手炉,缓缓步下屋前的矮木阶後,她踩着石板路沿途打量起院内的景致,一道小池座落院墙边,假山旁的木桥横跨小河直往另一处院落,脚下石板路有些潮湿,四处可见白雪化成的水洼,院内植栽细枝吐嫩芽。
昔枝发现桂花望着跟前的植株发楞,忍不住解释道:「当年院子落成後,桂将军就让人在这院种了满满的桂花,每逢桂月时,说有多香就有多香呐!」
「桂将军?」桂花对於这满满的桂花丛不好奇,倒对这三个字特别注意。
【难道『桂花』是将军之家的儿女?】
「是啊!小姐您忘了不打紧,但昔枝一定要让您知道,桂家主母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当年我们凤胤五代女皇即位之时,本应是我们桂家军被选召入宫作胤凤军的……」两眼放光的昔枝原本说得慷慨激昂,突然哀怨地折下一根支条甩了甩,垂头丧气地说道:「可当年我们桂家军在巫山剿匪时,不幸折兵又……折了将,应被封为桂二将军的小姐您又……自幼抱病,我们桂家军才会虽执守着凤胤军符,却又只能恪守边疆的……」
桂花望着失落的昔枝轻叹道:「一事......总有两面的。」
【看来自己果真穿成将门子弟,也好,现在倒不乏练练身子的机会了。】
昔枝惊讶地回过了头问道:「当真?是哪两面呀?」
看着昔枝真诚的眼神,桂花尴尬地笑着说道:「这两面可不好说清。」
【当然不能对他说宫内伴君如伴虎,不如守着边疆逍遥得多吧?】
「哎……小姐您卖什麽关子呐!」昔枝嘟着嘴抛开了手上的支条。
步上另一向石板路,桂花瞥见了院子主屋旁的侧屋,屋前有座小亭傍着遍生绿草的小空地,ㄧ旁还植了棵高挑的樱树,花开正落英缤纷,桂花回头望着昔枝问道:「昔枝,这屋子是?」
「噢,这是樱亭屋呀!这屋子本是筑来供您侧夫居住的,但您又未娶夫郎,闲着也是闲着,就布置成您的书房了,您瞧这樱树漂亮吗?哎……小姐等等昔呀!」昔枝介绍得正认真时,桂花已走上了木阶准备推开房门。
屋内摆设简单,面积比主屋小了一半,但仍以屏风隔成里屋与外屋,引起桂花兴趣的是外屋那张大木桌,以及木桌旁那座整整比桂花高了两颗头的木架,木架上放满了书册和各式精致的锦盒,桂花随手打开了一个红色锦盒,发现锦盒中有枝笔杆上浅雕着碎花的毛笔,她递往昔枝面前问道:「这是?」
「小姐,这些都是少爷送给您的笔墨,瞧这里还有砚呐!您看,这石色相当漂亮吧!」昔枝打开了一个黑色锦盒递向桂花,盒中装满了微微发亮的孔雀蓝粉末。
「以前您身子差不太能出门,就只能做些小男子的事打发时间,书字画物什麽的。」昔枝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锦盒放回架上,回头望向桂花笑着说道:「少爷瞧您喜欢,才会总给您找来这些的。」
桂花抬眼打量着放满木柜的各式锦盒和书册,以及挂满墙上的那些诗词画作。
【这桂竹看来是相当疼爱『桂花』的,见病弱的妹妹哪都去不了,就老送她不少东西,应该是为了弥补她只能在家养病的缺憾,还不管她做什麽‘小男子’爱做的事……哎?今晚不是就要和他一起用餐了?】
「昔枝,我以前是怎麽称呼桂竹公子的?」桂花放回手中的锦盒问道。
【会是大哥,还是兄长大人?】
「噢,这个呀……以前松将军府的松濂公子常来我们府上,所以您老管松濂公子叫濂哥哥,管少爷叫竹哥哥的呀!」昔枝顺起一旁的羽毛掸子,扫起一旁书上的灰尘。
听着昔枝理所当然的回答,桂花眼角不自觉抽蓄起来,忍不住覆述着:「竹……哥哥?」
【如果叫不清楚不就成了『猪哥哥』?这麽温婉的公子总不能这麽称呼的吧?】
返回主屋後不久,便有人来敲门通知说桂竹申时回府,在等待的时间里桂花一点也不无聊,卧榻上的她手上抓着从樱亭屋顺来的话本,一本被『桂花』摆在大木桌上看起来快解体的话本。
话本名为《清月情》大体看来应是本情爱小说,内容一般却是少女会喜欢的故事,说着清冷如月的男主角家道中落而流落街头,还险些被一帮人贩强虏准备卖作小倌,恰巧被上京赶考的女主角救下,後来便跟着落榜的女主角一同返回老家,共同经营起女主中的餐饮小舖,过程中,两人相互扶持日久生情,最後结成了连理的美好故事。
【唉……这情节还真似曾相似,看来,我们『桂花』和那公子还没到”相互扶持”就卡关了。】
昔枝布置好晚膳不久桂竹便到达了瑾花院,恰逢翻完《清月情》正在屋内漫步做复健的她。
「花儿,哥哥真对不住你,今日茶坊正忙,竟让初癒的你等我用膳。」正优雅跨步入内的桂竹,脸上带着忧心的神情,好看秀丽的眉紧蹙。
桂竹身着一袭碧绿色衣袍,腰杆挺直驻足於房内的他宛如清雅翠竹,浑身更散发着令人不敢怠慢的高贵气质。
止步於桌边的桂花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面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说道:「兄长请放心,我的身体康复了不少。」
【人美真好,即使一脸疲倦也同样让人自叹不如阿……】
桂竹听闻桂花唤他为兄长时,一双秀眉忍不住轻蹙了下,才缓缓伸出那雪白细瘦的手掌示意桂花入座,自己则是落坐於对面的矮凳上,语调极其轻柔地开口说道:「见你精神好哥哥很是欣慰,哥哥也听说你下午在院内散了步,可外头寒风冷洌,再怎麽想走走,还是得等天暖再出屋才好。」
对方满是关爱的语气,让桂花放下了不少戒心,不自觉眉开眼笑地说道:「兄长,我不冷的,昔枝帮我包得可暖呢!」
「花儿的情况,哥哥已从秦太医那知晓了,花儿不记得不打紧,哥哥给你慢慢提起便是。」再次听见她对自己那般陌生的叫唤,桂竹终是难掩心中的无尽失落,神情沮丧却又硬生挂上了笑容,故作坚韧的样态实让人心生怜惜。
「那我想问问那老……」桂花原本满心只想尽快问清攸关自己穿越的『老神仙』,但一发现桂竹面上那无尽的忧伤时却不忍心了,立马打住了那让自己心痒难耐的问题,反而放轻了语调开口问道:「兄长,我可否问问爹娘的事呢?今日,我听昔枝提过……娘亲的事,但自我醒来後,也不见父亲,不知父亲……」
「娘亲……在巫山剿匪不幸逝去後,爹爹在三年後也因病相继走了……那年哥哥十三岁,花儿你六岁。」桂竹面上那幽谷般的悲伤,让身板单薄的他更显脆弱与沧桑。
桂花闻言,深感同情的她忍不住眼眶泛红起来,望着那憔悴的年轻人轻柔地说道:「要照顾『桂花』还要照顾桂家,肯定是相当辛苦的。」
【三岁丧母,六岁丧父,年仅十三岁的桂竹就得担起整个桂家,一边还要照顾病弱的妹妹,这样的担子能不重吗?唉……就说我们『桂花』怎麽舍得拿自家哥哥的辛苦钱去养那墨雪呢?】
「花儿是哥哥的心头肉,何来的辛苦呢?」桂竹望向桂花的眼满是怜爱,语调更是有无尽地疼惜。
听着桂竹感人肺腑的发言,桂花竟想也没想地就脱口说道:「兄长,我也想和您一起扛起这桂家!」
【哎糟!我在说什麽啊?马上就要回去的人,怎可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相对那头恨不得剪断自己舌头的桂花,这头的桂竹可是因着她的那句话而红起了眼眶,对他来说,以往捧在手心上的花儿未曾如此直率过,虽能谅解她被病痛折腾得郁郁寡欢,但总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宛若谜团一样的花儿让他难以接近,望着眼前那彷佛可以一眼即望穿心思的她,桂竹忍不住昧着良心感激起她生的那场大病,眨去眼中的水雾,带着宛若冬日暖阳的笑容,他惯性地抬手顺了顺桂花垂在额上的发丝,用着轻柔的嗓音开口说道:「花儿的心意,哥哥很是动容,不过桂府有娘亲的将军职俸担着,加上哥哥在这京里的茶坊营收,是足供家用的,花儿是永远不需为此挂心的。」
桂竹的笑容让她别不开眼,更对他那突如其来的触碰感觉不到一丝反感,而这个发现太过於惊人,且触及到了她不愿面对的真相。
【难道……难道我是想起老妈了?妈~想你了……呜……我想回家了……】
桂竹直盯着桂花瞧,瞧着她乾脆地喝完了汤药,硬是憋着满眼的笑意和轻勾的嘴角,故以失落的语调嘟囔道:「看来花儿忘了事,也忘了以前喝药的苦,哥哥特地为花儿腌渍的桂花蜜饯派不上用场了。」
见桂竹似笑非笑的神情,桂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说道:「为了兄长特地为腌渍的蜜饯,我好像突然觉得这药真苦啊……」
「呵……怎麽,花儿忘了事,却记得嘴贫了。」桂竹抬手轻掩笑开的唇角,一双长睫下的凤眼眯了眯。
望着桂竹那让人如沐春风般地笑靥,她不禁疑惑为何『桂花』只有这般"清秀"的面容,两人之间的兄妹关系实在让人难以联想。
【哥哥貌美如花,妹妹像路人甲?啧,有隐情!】
忘记方才想剪自己舌头的桂花,又没摀紧了自己的嘴,带着满满的好奇心她试探性地说道:「兄长,您笑起来这样好看,让我都怀疑自己不是您的亲妹妹了。」
没想,听着她玩笑似的话语,桂竹面上的笑意顿时散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满面愁容让桂花真心把自己的嘴给缝上,盼望亡羊补牢的她又赶紧说道:「兄长,我不经脑子的胡言乱语,您千万别……」
「花儿,哥哥本想你忘了也好,但这事在这京里本就不是掩着的秘密,哥哥不想由着别人胡说,哥哥想亲口和你说清楚。」抬眼望向她的桂竹,面上的笑容苦中带涩。
双眼圆睁的桂花忍不住惊呼着:「当……当真?」
【哎糟!我的第六感怎麽不该准的时候偏这麽准?】
「是,哥哥我实非娘亲和爹爹所生,是爹爹把还年幼的我捡来桂家作亲子养着的,娘亲和爹爹更从没把我当外人,爹爹走时还将桂家托给了我!哥哥我实在不知是上辈子修了多少福气。」桂竹唇角弯了弯,眼中却透着哀戚和不安。
看着桂竹的不知所措,桂花忍不住柔声轻道:「兄长,既称您一声兄长,那您就是桂花的兄长无误了,您说,哪里还找得到您这般好的兄长了?」
桂竹神情之中的乌云终是散了去,一双清俊的凤眼满溢着怜爱之情,望向那头的她缓缓地说道:「那……花儿就是哥哥的好妹妹,无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