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婉正寻找慕容雨的身影,只见白日皇与慕容雨待过的房间隐隐有光,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步进房内,房内只点了两盏烛光微弱的残灯,阴暗而孤寂。冷凝婉只见慕容雨身上仍是穿着那湿掉的青色长衣,似乎未有打算回紫兰轩更衣——他正慌乱地找着什麽,一直在低头翻着榻上的垫褥。
冷凝婉急步上前,「王爷,你在找什麽?」
慕容雨没有理会她,继续寻找。
「王爷,两个人找会快一点。」
慕容雨此时才焦急地转向她,「香囊!我在找香囊,小小的,上面绣着梨花图案。」说完就急急走向门边,想看看有否掉在门外。
冷凝婉还未查看,慕容雨像是想起什麽,就想冲出去,冷凝婉立即上前拉着他,「放手!一定是掉在湖里!一定是在湖里!」
「王爷!如果真掉在湖里,就该浮在湖面!你怎会看不见?」
慕容雨闻言便停住了,过了一会,他才走向房内一隅,倚着墙角坐下来,低垂着首,一声不吭。
冷凝婉为他再点了更多灯火,好像房间光亮一些,慕容雨就能开朗一些,点完後,她又走近他,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王爷。」
「本王没事,退下吧。」慕容雨未有抬眼看她。
「王爷,让妾身陪着你吧。」
「退下。」
冷凝婉分明看到慕容雨那通红的双眼,她知道,她了解,她明白他为何痛苦,为何难受,为何孤独,他心痛,她也心痛,她舍不得他受尽折磨。
冷凝婉一下搂着他,「王爷,妾身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不孤独。你何苦继续作贱自己?」
慕容雨没有回答。
「你为何还要把十六放在心上?她都要嫁人了。你不是看到了吗?二皇兄对她无微不至,呵护有加,既然如此,你为什麽不忘掉她,好好过日子?我们走吧,我们回去洛城吧,好吗?」
慕容雨仍然没有回答。
「王爷⋯⋯若果你真的忘不了她,那就把妾身当成她,好吗?让妾身代十六陪伴你,让妾身代替十六治癒你。」冷凝婉凑近慕容雨,抬头就想吻他。
慕容雨一下将冷凝婉推开,然後立起来,他一手掩着脸,想遮挡他痛苦的神情,「你不是⋯⋯你不是梨梨⋯⋯我的梨梨⋯⋯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冷凝婉眼眶内一阵灼热,一刹灌满了泪水,她看着慕容雨痛苦莫名的背影渐行渐远。
是啊,她不是他的梨梨。
当一个替身,那是多卑微呀?可是她爱他,她不介意。每夜她搂着从未睡得安稳的他,他喊的一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却告诉自己,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毫不在意。但为什麽?为什麽他连当个替身的机会都不予她?
为什麽?
慕容清见陆梨吃过药後开始退热,才放松下来,陆梨还在昏睡,似乎是在做着什麽恶梦,她现在是没有流泪了,但仍然皱着眉。
「睡得如此不安,病怎会好?」
「殿下,奴婢记得公主睡房内总有檀木香珠的气味,或许檀木可以让公主安眠?」
「对。」慕容清见云儿想退走,便阻止她道:「夜里路上寂静无人,待吾去取。你留在梨梨身边,勿再让她受寒。」
「是!」
慕容清没有多言,便往外走了,经过桃湖时,蓦然听到湖中传来泼水声,他疑惑,便走上前查看,灯火下,只见慕容雨深呼吸潜进湖底,一会儿又浮上来,但很快又潜下去,来来复复但中间未有多余的喘息,慕容清甚少见到慕容雨如此焦急,便喊他:「雨!你在做甚?」
慕容雨似是未有听到慕容清的呼喊,继续潜入湖底。
慕容清皱眉,到底是什麽东西让雨如此着紧?他想了想,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香囊。
这个小香囊是梨梨落水後在桥上拾到的,莫非⋯⋯
他提起了小香囊,「雨!你在找此物吧?」
慕容雨在湖中猛地看向慕容清,只见慕容清手上的香囊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柔光,他不停点头,对⋯⋯对⋯⋯他口中喃喃,然後从湖中一拍而起,飞跃出水,旋身落到桥上。他急急走近慕容清,也不管自己浑身上下汪着水。
他小心翼翼地从慕容清手上接过香囊,慕容清此时看到慕容雨双眼满是血丝,视线注视着手中的香囊紧紧不放,生怕香囊会在下一刻飞走似的。
「雨,抱歉,因爲上面绣了梨花,右角还有颗小小的梨子,吾还以为是梨梨的贴身之物。」
「⋯⋯感谢皇兄,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弟妇好绣工,又难怪你如此不舍。」慕容清心底不禁羡慕三弟,十四居然绣得如此精巧,他也想收到梨梨绣的香囊。
三年前,雨要成婚,梨梨就送了一对鸳鸯绣枕作为贺礼,那时雨喝得酩酊大醉,是他代为收下的,他还记得,梨梨绣得极为精致,比这个香囊更美。
「那吾先回琉璃轩。」
「皇兄!夜深人静,有何要事?」慕容雨把香囊捧在手中,神色明显愉快多了。
慕容清无奈,「梨梨睡不安稳,吾打算去取檀木香珠。」
「皇兄不必前去,我可为十六奏琴。」
「奏琴?」
「十六幼年已是难得安眠,槐兄有作安眠曲一首,十六听後自可安寝。我先去紫兰轩更衣,再提楠木琴前来。」
「如此甚好,劳烦雨了。」慕容清温柔一笑,此刻他放心不少,不必独自前去琉璃轩,雨待他是极好。
慕容清送慕容雨出樱桃园,「雨,你对梨梨了如指掌,看来吾也应去陆王府住上些时日,好了解梨梨多些。」
慕容雨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槐兄已告知吾你与梨梨曾有嫌隙,她孩子气,你原谅她⋯⋯」
「皇兄。」慕容雨摇头,「不用。」
慕容清皱眉,想不到梨梨如此顽皮,气得这样善良的三弟不愿与她和好。
三年前发生了什麽事?雨与梨梨为何反目?又为何经已反目,梨梨还会送雨贺礼?慕容清满脑疑问,却未有开口相问。
樱红阁这夜响起了一阙安眠歌,慕容清坐於榻上,听慕容雨的琴听得睡意浓浓。雨的琴音向来宛转悦耳,浑厚却柔情,柔情却不失清雅,意境比白日那些女子所奏的都要高。陆槐所谱之歌甚为动听,款款温柔,就如母亲在婴孩额边耳语低吟,光是听曲就可知他有多疼爱陆梨。
疲累的慕容清不知不觉在榻上睡着了。
在朦胧中,慕容雨似是又弹奏了一曲,此曲与白日中陆槐所奏之歌曲调极为相似,然而,雨奏得琴音更让人动容。
他记得这首曲,从前在琉璃轩,雨时常弹奏,弹奏时,温柔的双眸就瞧向远方,彷佛在低诉衷情⋯⋯